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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之紅緞帶與玻璃雪（第2頁）

“本，我們回家了?！彼阉槠瑪n進(jìn)懷里，雪水打濕了衣襟，卻不覺得冷。閣樓的風(fēng)突然變得干凈，帶著松針和焦糖的香氣，像真正的圣誕。

下樓時，盧卡斯站在客廳中央，臉上的冰已經(jīng)化了，眼眶通紅。那些馴鹿影子圍著他，像在告別。艾莉森把玻璃碎片放在桌上，晨光正從窗外透進(jìn)來，紅色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露出干凈的白。

“該告訴本的家人了?！卑蛏f，掌心的燙傷開始發(fā)癢，卻像是某種解脫。盧卡斯點點頭，伸手拿起一片玻璃碎片，碎片上映出兩個男孩在雪地里奔跑的影子，笑得燦爛。

壁爐里的柴不知何時又燃了起來，溫暖的光漫過房間。艾莉森看著桌上的玻璃碎片，忽然發(fā)現(xiàn)每一片上都映著小小的圣誕樹，樹頂?shù)男切橇恋孟裾娴?。她知道，今年的圣誕不會再有詭異的響動了，因為被雪埋了二十年的秘密，終于曬到了太陽。

晨光爬上餐桌時，玻璃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艾莉森找來一個木盒，墊上深紅色的絨布，將碎片一片一片放進(jìn)去。每放一塊，指尖就像觸到一點暖意——那是二十年前本在制作這些馴鹿時，留在玻璃上的溫度。

盧卡斯坐在對面，雙手交握抵著額頭。他說，本失蹤后，他每晚都做同一個夢：閣樓的地板在腳下塌陷，本抓著他的腳踝，冰碴子順著褲管往里鉆?！拔也桓艺f，”他聲音發(fā)啞，“他們都說本是跟著馴鹿跑丟的，我就順著說了……每年圣誕我都買新的玻璃馴鹿掛上，以為這樣就能騙自己，可它們總會不見，就像本在提醒我，他還在閣樓里?！?/p>

木盒蓋合上時，發(fā)出輕響。艾莉森想起本的家人——那對每年圣誕都會在鎮(zhèn)口掛起“尋子啟事”的老夫婦，去年冬天，老先生已經(jīng)走了，只剩老太太守著空蕩蕩的房子。

“去看看她吧?！卑蛏涯竞羞f給盧卡斯，“她有權(quán)知道真相?！?/p>

雪已經(jīng)停了，陽光把雪地照得發(fā)亮。兩人走到本家的小屋前時，老太太正坐在門廊上，膝頭放著一本相冊。看見他們，她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慢慢暗下去——每年都有好奇的人來打聽本的事，卻沒人帶來過真正的消息。

“瑪莎太太?！北R卡斯的聲音抖得厲害，他把木盒放在老太太膝上，“對不起，我來晚了?！?/p>

木盒打開的瞬間，老太太的手指猛地攥緊了相冊。她拿起一片最大的碎片，那上面還留著馴鹿的鹿角輪廓。“這是……本做的那只紅馴鹿。”她聲音發(fā)顫，“他說要給圣誕樹上掛滿自己做的玻璃動物，還要給每只刻上名字?！?/p>

艾莉森看著老太太用布滿皺紋的手撫摸碎片，忽然注意到相冊里露出的照片——正是她去年在盧卡斯家見過的那張，只是照片上除了年幼的盧卡斯和馴鹿，還多了個梳著金發(fā)的小男孩，正踮腳給馴鹿系紅緞帶。那是本。

“他那天說，要給馴鹿找個暖和的地方。”老太太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掉，“我讓他早點回來喝熱可可，他說‘很快’……”

盧卡斯蹲下身，握住老太太的手?！笆俏也缓?，”他說，“我們把馴鹿藏進(jìn)閣樓，地板朽了，他掉下去的時候，我嚇傻了……我以為他死了，就用雪蓋了起來，我怕您和先生難過，更怕你們怪我……”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久到艾莉森以為她會發(fā)怒。但她只是輕輕拍了拍盧卡斯的手背，拿起一片碎片貼在臉頰上?！吧岛⒆?，”她嘆氣，“我早就知道他不在了。那年雪化后，我在閣樓窗下?lián)斓竭^這個?！?/p>

她從圍裙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東西——半片繡著“b”的緞帶，和艾莉森踩碎玻璃馴鹿時掉出來的那半片“L”正好能拼在一起?！斑@是本的圍巾上拆下來的，他總愛和你換著戴圍巾?！崩咸粗R卡斯，“我沒說破，是怕你這輩子都活在愧疚里?！?/p>

陽光穿過門廊的欄桿，在三人身上織出金色的網(wǎng)。盧卡斯忽然捂住臉，哭得像個孩子。艾莉森想起閣樓里那堆從未融化的雪，原來不是本的執(zhí)念，是這對老夫婦無聲的等待——他們早就原諒了，只是在等一個敢于說出真相的人。

回去的路上，盧卡斯手里的木盒變得很輕。他說，要把碎片送到玻璃匠人那里，試著復(fù)原它們。“就算拼不回原來的樣子，也要讓它們重新亮起來。”

艾莉森抬頭看天，藍(lán)得像洗過一樣。鎮(zhèn)上的圣誕彩燈還沒拆，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她知道，那些詭異的響動、紅色的雪、閣樓里的影子，都不是詛咒，而是被愧疚困住的靈魂在求救?，F(xiàn)在，困住盧卡斯的枷鎖斷了，困住本的冰雪化了，連空氣里都飄著松針和姜餅的香氣。

傍晚時，盧卡斯來敲艾莉森的門，手里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杯熱可可，還有一只剛烤好的姜餅人，額頭上用糖霜畫著小小的鹿角。

“瑪莎太太讓我送來的，”他眼里有了笑意，“她說，真正的圣誕，該有熱可可和原諒的味道。”

壁爐里的火又旺了起來，映得兩人臉上暖融融的。艾莉森咬了一口姜餅，甜香在舌尖散開。窗外，夕陽給雪地鍍上一層金，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是在拆圣誕禮物。

她知道，這個圣誕過后，閣樓不會再有奇怪的聲音，玻璃馴鹿不會再失蹤，盧卡斯也不會再做那個冰冷的夢。因為有些秘密，藏著的時候是刺，說出來的時候，卻會開出花來。

而那些花，會像圣誕樹上的星星一樣，一直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