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色,是一種冰冷的灰。
二十輛吉普車組成的鋼鐵洪流,碾過白馬坡?lián)c尚在冒煙的余燼,將燃燒的木料和扭曲的尸骸一同壓進泥濘。車輪濺起的泥漿,混雜著星星點點的血跡,甩在車身上,又被刺骨的寒風吹干。
戰(zhàn)士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被硝煙熏黑的輪廓和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夜的奔襲和連續(xù)兩場高強度的戰(zhàn)斗,榨干了他們最后一絲多余的體力?,F(xiàn)在支撐著他們的,唯有那股在胸膛里燃燒,比白磷火焰更加熾熱的仇恨。
車隊在距離黑石口五公里外的一處山坳里停下。
劉屹從頭車跳下,他身后的戰(zhàn)士們也紛紛下車,動作整齊劃一,寂靜無聲。他們靠在冰冷的車身上,貪婪地喝著水壺里冰涼的水,抓緊分秒恢復體力。
“隊長?!蓖跷渥叩絼⒁偕磉?,遞過來一塊壓縮餅干。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疲憊,“前面就是鬼子的大隊部了。”
劉屹沒有接餅干,他舉起望遠鏡,望向遠方。
在晨曦微光中,黑石口的全貌第一次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
那根本不是一個據(jù)點,而是一座小型的軍事要塞。
它扼守著一處險要的山口,兩側(cè)是陡峭的山壁。青灰色的混凝土碉堡,如同惡獸的獠牙,分布在入口兩側(cè)和山腰上。碉堡之間,是蛛網(wǎng)般密布的交通壕。要塞中央,一棟插著日章旗的三層小樓,無疑就是大隊長長谷川的指揮部。
幾輛卡車正在營地里進出,一隊隊士兵在操場上集結(jié),似乎在準備出發(fā)。探照燈雖然已經(jīng)關閉,但了望塔上的哨兵和巡邏隊,卻比之前的據(jù)點多了一倍不止。
“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們來了?!眲⒁俜畔峦h鏡,語氣平靜。
白馬坡的炮聲,就是最響亮的警報。長谷川不是傻子,他現(xiàn)在必然已經(jīng)將所有兵力收縮回防,張開了一張死亡大網(wǎng),等著他們一頭撞進去。
“硬沖,我們這點人,不夠他們?nèi)揽p的?!崩畲竽懽吡诉^來,他擦拭著湯普森沖鋒槍的槍口,眼神凝重。
“誰說要硬沖了?”劉屹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我們要把這潭水,徹底煮沸?!?/p>
他轉(zhuǎn)身,掃過所有戰(zhàn)士。
“炮兵組,立刻在高地建立炮兵陣地!把剩下的炮彈,給我全部打光!”
“王武,你帶第一突擊隊,從左翼佯攻,把鬼子的注意力都給我吸引過去!”
“李大膽,你帶第二突擊隊,攜帶炸藥,跟我從右翼山壁滲透進去!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他用手指重重點向遠方那棟三層小樓,“長谷川的狗頭!”
“是!”眾人轟然應諾。
就在此時,黑石口要塞內(nèi)部,大隊長長谷川幸之助少佐,正一腳踹翻了面前的通訊兵。
“八嘎!廢物!”他雙眼赤紅,像一頭發(fā)怒的公牛,“三岔口和白馬坡,一個加強小隊,一個滿編小隊!不到一個小時,就玉碎了?連敵人有多少人都沒搞清楚?”
“報告少佐!”一名狼狽的軍官沖了進來,“白馬坡方向傳來消息……幸存者說,敵人……敵人動用了重炮!威力巨大的重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