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7章 訣別（第2頁）

馬車沖入暗巷的陰影，暫時擺脫了漫天墜落的金屬暴雨和灼人的烈焰。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短暫的相對寂靜中，龍?zhí)斐匠Ｈ说拿翡J聽覺，卻從密集的金屬摩擦聲、馬蹄聲、火焰噼啪聲中，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規(guī)律得令人心悸的異響

——滴答…滴答…滴答…如同死神的秒表在無情倒數(shù)！那是某種精密的德制定時引信裝置，其微弱的機(jī)械運(yùn)作聲，在龍?zhí)斓亩?，卻如同喪鐘轟鳴，正無限逼近那個毀滅性的臨界值！

“棄車?。?！”龍?zhí)斓乃缓鹨淹耆兞苏{(diào)，帶著撕裂喉管的血腥氣！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開早已變形的車門，同時手臂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攬住母親的腰身，將她拖離座位！

兩人如同滾地葫蘆，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重重跌入巷口那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污穢水溝！黏稠冰冷的污水瞬間淹沒口鼻，刺鼻的腐臭令人窒息。就在他們身體砸入污水的同一剎那——

“轟——?。。。?！”

一道刺破耳膜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巨響，伴隨著能將人瞬間烤焦的恐怖熱浪，從他們身后猛然爆發(fā)！那輛華貴堅固的鎏金馬車，在巷口化作了一團(tuán)狂暴燃燒、瘋狂膨脹的巨大火球！

火焰的形狀，竟如一只浴火重生的、展開雙翼欲焚盡蒼穹的鳳凰！毀滅性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浪，裹挾著燃燒的碎片和灼熱的氣流，橫掃一切！近在咫尺的五輛裝甲追擊車，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輕易掀翻、扭曲、點燃！

龍?zhí)斓纳眢w在污水中劇烈翻滾，嗆入口鼻的惡臭液體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他掙扎著抬起頭，抹去糊住眼睛的污泥，心臟驟然停止——母親伏在他身前，后背肩胛骨下方，赫然深深插著半截扭曲變形的、邊緣鋒利的琺瑯鐘擺！那精美的琺瑯彩繪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妖異而殘酷的光澤，溫?zé)岬孽r血正順著鐘擺的金屬支架，汩汩地流入身下污濁的水中。

“呃……”龍母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母親！”龍?zhí)旄文懢懔眩瑨暝氩榭磦凇?/p>

“走……地庫……”龍母的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強(qiáng)撐起身體，沾滿污泥的手指向不遠(yuǎn)處龍府那巍峨?yún)s已殘破不堪的朱漆大門。

就在這時，一聲比馬車爆炸更加狂暴、更加渾厚的金屬咆哮，如同沉睡地底的遠(yuǎn)古巨獸被驚醒，轟然撞碎了龍府那象征威嚴(yán)與庇護(hù)的照壁！碎石紛飛如雨！煙塵彌漫中，一臺造型猙獰、覆蓋著厚重鉚接鋼板、噴吐著灼熱白色蒸汽的龐然巨物——龍父傾盡心血秘密改裝的蒸汽渦輪機(jī)車，如同掙脫枷鎖的鋼鐵兇獸，咆哮著沖到了他們面前！

龍?zhí)鞄缀跏沁B拖帶抱，將母親送進(jìn)那如同移動堡壘般的駕駛艙。濃烈的機(jī)油味、鐵銹味混合著蒸汽特有的潮濕氣息撲面而來。他顫抖著，用沾滿污泥和鮮血的手，飛快地從母親凌亂的發(fā)髻上拔下那支沉甸甸的金步搖。步搖尾端尖銳，此刻成了唯一的工具。

他撕開母親后背破碎的旗袍，試圖用步搖尖小心地?fù)荛_衣物碎片，看清那致命的琺瑯鐘擺嵌入的深度。鮮血不斷涌出，染紅了他的手指，也染紅了冰冷的金屬操作臺。

就在他手忙腳亂止血的瞬間，目光無意間掃過布滿儀表和復(fù)雜管線的操作臺一角——那里，刻著一行熟悉的、剛勁有力的公式：∫(ut）

dt

=

·(du）

+

s。那是父親最鐘愛的偏微分方程，描述著某種擴(kuò)散與反應(yīng)的規(guī)律。

一個冰冷的、如同閃電般的明悟瞬間擊中了他！那些無數(shù)個深夜里，從父親書房里傳來的、被母親解釋為“整理圖紙”的、規(guī)律而沉重的金屬敲擊聲……那哪里是整理圖紙？那分明是父親在親手鍛造、組裝這具賦予他生命、承載著最后希望的鋼鐵骨骼！每一次敲擊，都是將生的希望鍛打進(jìn)冰冷的鋼鐵之中！

蒸汽機(jī)車在廢墟和火海中狂暴地前行，巨大的鋼鐵身軀碾壓著障礙物，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轟鳴。龍?zhí)鞆?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瞳孔深處數(shù)據(jù)流再次瘋狂涌動。他沾著血的手指，在同樣濺滿血點的擋風(fēng)玻璃上，迅速勾畫著復(fù)雜的概率云圖，計算著每一個可能的逃生方向。

“前方八百米丁字路口。”他的聲音因失血和高度緊張而沙啞，“左轉(zhuǎn)，存活率73。6%，但路徑會經(jīng)過‘慈濟(jì)育嬰堂’范圍……”他語速極快，每一個數(shù)字都像冰冷的秤砣壓在心口。育嬰堂，那意味著可能有更多無辜的生命暴露在交火區(qū)。

話音未落！

一直強(qiáng)忍劇痛、緊咬牙關(guān)操控機(jī)車的龍母，突然毫無征兆地猛打方向盤！沉重的機(jī)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咆哮，龐大的車身硬生生甩向右側(cè)！就在車身轉(zhuǎn)向的瞬間，龍?zhí)煅劢堑挠喙馄骋娏擞覀?cè)那座哥特式教堂那巨大的、描繪著天使與圣徒的彩色玻璃窗——幾扇彩窗背后，黑洞洞的槍管陣列如同毒蛇的巢穴，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死亡光澤！槍口，正死死鎖定著他們原本要左轉(zhuǎn)的路徑！

“他們換了達(dá)姆彈！”龍?zhí)毂且眙鈩?，瞬間捕捉到空氣中那股極其微弱的、甜膩中帶著金屬銹蝕感的過氧化物引信特有的味道！這種臭名昭著的子彈，一旦擊中目標(biāo)，會在體內(nèi)翻滾碎裂，造成恐怖的撕裂傷！“穿透鋼板后會產(chǎn)生至少八枚不規(guī)則破片……”他腦中瞬間計算出彈著點分布和殺傷范圍，臉色慘白如紙。右側(cè)道路狹窄，且暴露在教堂的火力覆蓋下，幾乎是絕路！

生死一線！

龍?zhí)煅壑斜l(fā)出瘋狂的決絕！他猛地扯下自己頸間那根父親留下的、鑲嵌著精密懷表的金鏈！看也不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插入操作臺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標(biāo)注著危險符號的渦輪增壓閥孔！懷表鏈在巨力下崩斷，細(xì)碎的金屑飛濺！

“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