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質(zhì):10(極度虛弱),敏捷:15(受限),武力:12(無法發(fā)揮),速度:5(遲緩),智商:267(邏輯區(qū)域活躍,情感區(qū)域抑制)…綜合評估:防御力極低,生存能力堪憂,需最高級別監(jiān)護與保護?!?/p>
冰冷的電子播報音,如同旁白般在死寂的病房里響起,精準而殘酷地描繪著床上那具殘破軀體的現(xiàn)狀。編號的提升,此刻更像是一種無言的諷刺。
慘白的月光,如同流淌的水銀,悄無聲息地漫過病房的第三扇窗格,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幾何光影。龍?zhí)炷侨缤镲L枯葉般劇烈的顫抖,終于漸漸平息。淚腺仿佛已被這無盡的悲慟徹底榨干,唯余眼尾處一片病態(tài)的、如同被烈火灼燒過的緋紅,訴說著方才的驚濤駭浪。
龍巧云仍保持著那個俯身環(huán)抱他的姿勢,雙臂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著他冰冷的身體。她中衣的前襟,早已被龍?zhí)毂罎r滲出的冷汗浸透,濕冷地緊貼著她溫熱的胸口,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也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暮色四合,天邊最后一抹殘陽如同熔化的金箔,將病房的窗紗染成一片凄艷的血紅。龍?zhí)煸诿妹媚腔旌现?、藥味和淡淡體香的懷抱里,艱難地、如同破繭般緩緩睜開了眼睛。意識如同沉船般從黑暗的深海一點點上浮。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龍巧云同樣濕透、緊貼肌膚的中衣前襟。那上面,水漬斑駁,早已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冷汗,哪些是她決堤的淚水,哪些又是……她咬破自己嘴唇時滲出的血痕。他下意識地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指尖帶著微弱的顫抖,想要拭去她眼角殘留的、如同碎鉆般的淚痕。
然而,指尖尚未觸及,便被一只冰涼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手腕!龍巧云將他的手強硬地按回了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那里,隔著薄薄的衣料和溫熱的肌膚,一顆心臟正如同擂鼓般瘋狂地撞擊著他的掌心。
“疼嗎?”
龍巧云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沙啞。她問的似乎是他身上那些數(shù)不清的、被紗布包裹的傷口,是那被錯誤接駁神經(jīng)的喉嚨,是那被他自己生生撞碎的耳蝸……但她的目光,卻如同兩把無形的鉤子,穿透了他渙散的瞳孔,死死絞住了他那試圖再次縮回殼中的、殘破不堪的靈魂。
龍?zhí)煺乜粗?。那雙曾盛滿星辰、此刻卻如同蒙塵琉璃的眼眸里,空洞與茫然交織。他先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仿佛那些物理的痛楚早已麻木。
隨即,像是被心口傳來的劇烈心跳燙到,又遲疑地點了點頭。最終,所有的動作都化為一種逃避般的疲憊。他緩緩地、深深地,將整張臉埋進了龍巧云那散發(fā)著苦澀藥香的衣襟深處,仿佛那里是隔絕一切痛苦和絕望的唯一港灣。
窗外,不知何時,悄然飄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花如同柳絮,無聲地落在窗欞上,迅速堆積起一層薄薄的素白。病房里寂靜無聲,只有兩人交織的、微弱而紊亂的呼吸。
龍?zhí)靷?cè)耳傾聽著妹妹胸腔里那沉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微弱卻堅定。一個荒誕而卑微的念頭,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他冰冷的心:如果……如果這場雪永遠不?!绻麜r光能被這徹骨的寒意凍結(jié)在此刻……他是不是就可以暫時忘記那些蝕骨的悔恨?忘記那無法挽回的失去?忘記那將他逼至瘋狂的執(zhí)念?
龍巧云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極其輕柔地梳理著他被冷汗浸濕、糾纏在一起的烏黑長發(fā)。動作笨拙,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視,如同在撫慰一只傷痕累累、驚魂未定的小獸。她的指尖偶爾劃過他冰冷的耳廓,那里空蕩蕩的,內(nèi)里的結(jié)構(gòu)已然粉碎。
當遠處寺廟低沉的暮鼓,穿透風雪,傳來第三聲悠遠的回響時,她感覺到自己頸間鎖骨凹陷的地方,悄然漫開了一片新的、溫熱的濕意。兄長的抽氣聲壓抑在劇烈起伏的胸腔里,悶悶的,斷斷續(xù)續(xù),像極了被陷阱夾住腿、在雪地里無助哀鳴的幼獸發(fā)出的絕望嗚咽。
“我在?!?/p>
她低下頭,溫軟的唇瓣如同羽毛般,輕輕印在他被冷汗濡濕的額發(fā)發(fā)頂,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帶著磐石般的堅定,“一直都在。”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天邊最后一絲微光。病房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只有儀器屏幕上跳動的幽綠光點,如同鬼火般明明滅滅。龍巧云摸索著,在黑暗中準確地尋到了兄長那只冰涼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間,她感受到他掌心那層薄薄的繭和尚未愈合的傷口傳來的粗糙感。也就在這時,龍?zhí)炷侵槐凰o緊握住的手,猛地反扣住她的手指,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他喉嚨里發(fā)出一種如同砂輪摩擦般的嘶啞氣音,破碎而絕望:
“那晚……那把匕首……捅進去的時候……父親他……”
“我知道!”
龍巧云猛地截斷他的話頭,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她的指尖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精準地、用力地抵住了他干裂滲血的唇峰,阻止了那即將撕裂兩人心魂的殘酷回憶傾瀉而出。
“我什么都知道……哥……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
她閉上眼,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窗外,積雪終于不堪重負,壓斷了庭院中一截枯死的樹枝,發(fā)出“咔嚓”一聲清脆而突兀的斷裂聲。在這死寂的雪夜里,顯得格外驚心。
龍巧云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騰的心緒。她微微側(cè)過頭,將臉頰貼在龍?zhí)毂涞念~角,用那帶著濃濃鼻音、甚至有些荒腔走板的調(diào)子,輕輕地哼起了那首……刻在兩人靈魂深處的、幼時的搖籃曲。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
調(diào)子跑了,節(jié)奏也亂了。但那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diào)的音符,落在龍?zhí)炷瞧扑榈?、只剩下殘余物理振動的聽覺神經(jīng)上,卻比世間最名貴的安神香、最精妙的治療儀,都來得溫柔,來得熨帖。仿佛有一股暖流,透過冰冷的耳蝸碎片,艱難地滲透進他冰封的意識深處。
他在這不成調(diào)的、帶著哭腔的溫柔哼唱里,身體終于一點點放松下來,如同回到母體的嬰兒,本能地、極其依賴地蜷縮起身子,更深地依偎進妹妹溫暖的懷抱。緊繃的神經(jīng)如同被抽去了絲線,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他終于放棄了抵抗,放任自己沉入一片黑暗的、沒有冰冷實驗室、沒有復雜公式、沒有蝕骨悔恨的……短暫夢鄉(xiāng)。
夢里,陽光正好。父親穿著家常的舊衫,在雕花木廊下悠然煮著雪水烹茶,裊裊白汽氤氳了他含笑的眉眼。母親溫柔的笑語如同檐下的風鈴,清脆地響起,驚飛了梁間呢喃的春燕,撲棱棱地飛向湛藍的天空……一片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
而現(xiàn)實中,龍巧云始終沒有松開緊握著他的手。十指緊緊相扣,仿佛要憑著自己這一雙纖細的手,凝聚起全身的力氣,將她的哥哥,從那黃泉路的邊緣,從那自我毀滅的深淵,一點一點地,拽回這煙火繚繞、悲喜交加的紅塵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