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5章 經(jīng)濟收攏（第3頁）

“關(guān)東虛報囤積之參，三日內(nèi)按市價九成，拋售三成于‘同仁堂’等大藥號！剩余，分批次投入市場，平抑價格，修復(fù)渠道！建立參茸交易所，遠期合約交易，規(guī)范市場！”

他的思維如同精密的超算，在龐大的數(shù)據(jù)流和復(fù)雜的商業(yè)邏輯中縱橫捭闔。復(fù)式記賬法、現(xiàn)金流貼現(xiàn)、風險對沖、期權(quán)組合、供應(yīng)鏈金融、資產(chǎn)證券化（asset

securitization）……

這些深奧晦澀的金融概念，從他口中吐出，如同最尋常的家常便飯，化作一道道精準無比、直指要害的商業(yè)指令！每一個決策都伴隨著詳實的數(shù)據(jù)支撐和清晰的邏輯推演，將風險與收益解剖得淋漓盡致！

龍?zhí)煲簧硭貎羟嗌溃讣鉄o意識地拂過扶手上那顆鴿卵大小的東珠，觸手溫潤生涼。福伯佝僂的身影隱在他身后的陰影里，銅煙鍋的微光在暗處明滅，如同風中殘燭。

“哈——！”

一聲刻意拉長的、帶著濃重關(guān)東腔的嗤笑，如同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炸裂了表面的平靜。魁梧如熊羆的參把頭趙黑塔，拇指上碩大的翡翠扳指映著水晶燈的光，刺得人眼疼。

“小娃，你不會就只有這點？看來你只會說些爛話罷了！你覺得我們會信嗎？”粗鄙的嘲諷引來一片壓抑的哄笑，廳內(nèi)氣氛陡然升溫。

“趙把頭話糙理不糙?！币粋€清癯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來自蘇杭綢緞巨商沈萬金。他捻著精心修剪的八字胡，金絲眼鏡后的眼神銳利如針，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江南口音特有的綿里藏針。

“龍氏產(chǎn)業(yè)，橫跨九省，遠及重洋，牽涉鹽鐵茶馬、金融匯兌、礦藏航運、田畝地產(chǎn)，乃至…些許不便明言的營生。

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刀尖舔血、與虎謀皮的買賣。在座諸位掌舵人，哪個不是在驚濤駭浪里沉浮半生，尸山血海中掙下的這份基業(yè)？敢問少東家，”他目光直視龍?zhí)欤Z速陡然加快。

“你可知兩淮鹽引‘匣費’與‘漕規(guī)’之別？可懂生絲期貨與現(xiàn)貨之對沖？可曉離岸信托與境內(nèi)錢莊之資金騰挪？可能算清南洋一船橡膠自割膠上岸至倫敦交易所成交，其間匯率、保費、損耗、關(guān)稅、傭金、堆存之層層盤剝，最終凈利幾何？！”

一連串專業(yè)而刁鉆的問題，如同淬毒的連珠弩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射向高臺。廳內(nèi)瞬間安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著看這少年如何出丑。

“若龍氏基業(yè)托付之人，僅憑血脈，不諳實務(wù)，不通商道，”

沈萬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悲憤的煽動性，“那我沈萬金今日，寧愿舍了這蘇杭織造的百年招牌，抽身而退！總好過將身家性命，系于一黃口小兒之手，坐看祖宗基業(yè)付諸東流！”

擲地有聲，引得一眾依附他的掌柜、管事紛紛出聲附和，聲浪漸起。

“沈老板所言極是！”

油頭粉面的滬上輪船公司經(jīng)理錢大衛(wèi)推開人群，西裝筆挺，頭發(fā)油亮得能滑倒蒼蠅，操著半生不熟的洋涇浜官話，語氣夸張：

“this

is

a

world

of

jungle

law！弱肉強食！能力至上！龍家有錢？那是老東家的本事！we服的是真本事！是能讓錢生錢、利滾利的商業(yè)頭腦！不是躲在深宅大院里翻翻故紙堆就能裝神弄鬼的！少東家，恕我直言，you！are！not！qualified！”

最后幾個英文單詞被他咬牙切齒地吼出來，手指幾乎要戳破空氣。

聲浪如同沸騰的海嘯，七百八十二人，七百八十二張或嘲諷、或質(zhì)疑、或幸災(zāi)樂禍的臉，匯成一股巨大的、要將人碾碎的洪流，沖擊著那張孤零零的蟠龍椅。

龍?zhí)煲琅f端坐，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滔天的聲浪，只是拂過庭院的風。直到喧囂攀至頂峰，即將沖破廳堂穹頂?shù)膭x那——

“嗡——”

一聲清越悠長、宛如龍吟般的顫鳴，毫無征兆地響起，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龍?zhí)斓挠沂质持?，極其隨意地在那顆價值連城的東珠表面，輕輕一彈。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無形的漣漪擴散，震得每個人耳膜微微一麻，心頭沒來由地一緊。廳內(nèi)，霎時落針可聞，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