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卷著枯木的碎屑掠過酷拉皮卡的腳踝,他站在曾經(jīng)熟悉的山道口,卻像站在一片從未踏足的荒原。
腳下的泥土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溫?zé)?,可那溫?zé)崂锕模菗]之不去的、鐵銹般的血腥——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屬于窟盧塔族的血。
酷拉皮卡在13歲以前過的很幸福,他有親人,有朋友,他們一起生活在盧克森地區(qū)的深山森林中,以部落形式聚居。
可是有一天他出了一趟遠門,回到家里,只發(fā)現(xiàn)了128具尸體,所有族人的眼球全部都消失不見。
現(xiàn)場只留下了一句「我等不拒一切,故勿從我等身邊奪走分毫」。
酷拉皮卡感覺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動,他的腳步很輕,輕得像怕踩碎什么,可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視線里的一切都在晃,明明是正午,卻覺得天暗得厲害,那些曾經(jīng)掛滿果實的果樹,如今只剩下折斷的枝椏,枝椏上還纏著半塊染血的衣角,是阿爸上次打獵時穿的那件棕色外套,他記得袖口有個小小的補丁,是阿媽用藍色線縫的。
“爸、媽……”他想開口喊,喉嚨卻像被滾燙的石頭堵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手指無意識地蜷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他感覺不到疼,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
他記得昨天離開時,阿媽還在門口揮手,讓他早點帶新鮮的漿果回來;鄰居小妹妹拉著他的衣角,要他給她編一個和他一樣的草環(huán);族里的長老還笑著說,等他回來,要教他更深奧的知識,還有他的好友派羅……
那些畫面突然碎了,碎在一陣風(fēng)吹來的焦糊味里。
他猛地抬頭,看見不遠處的木屋——那是他住了十幾年的家,此刻只剩下坍塌的梁木,梁木下壓著一塊燒焦的布料,邊緣還留著他去年生日時,阿媽為他織的窟盧塔族圖騰花紋,現(xiàn)在卻只剩焦黑的碎屑,一碰就成灰。
他蹲下身,指尖顫抖著去碰那塊布料,卻在觸到的瞬間縮回手。
太燙了,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他想放聲哭,眼淚卻像被凍住,怎么也流不出來,只有胸口像被巨石壓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
“有人嗎……”他終于擠出一絲聲音,微弱得被風(fēng)一吹就散。
山里靜得可怕,沒有族人的笑聲,沒有妹妹的嬉鬧,甚至沒有鳥叫,只有風(fēng)穿過斷壁殘垣的聲音,嗚嗚的,像誰在壓抑地哭。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地上零星的血跡、斷裂的弓箭……
那一刻,麻木的空洞終于裂開一道縫,劇痛順著裂縫涌出來,帶著冰冷的恨意。他握緊了手中的鑰匙,刺破了掌心,血珠滴在泥土里,和族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是蜘蛛他們,把他的家、他的族人、他所有的溫暖,都燒成了這堆余燼。
“我恨你們!”酷拉皮卡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望著周圍的環(huán)境,一間普通的旅店,桌子上有一杯茶,還在散發(fā)著熱氣。
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人,立刻跳下床:“你在哪?”
“你在找我嗎?”百鬼丸推門進來,她手里還拿著兩個面包:“我出去買飯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酷拉皮卡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搖了搖頭:“沒事……”
百鬼丸覺察到他的靈魂狀態(tài)并不好,額頭還滲出了些許汗水,把手中的面包放在桌子上,走近了幾步:“怎么了,你又做噩夢了嗎?”
酷拉皮卡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他別過頭沒有說話。
百鬼丸撓了撓頭,她還沒接觸過話這么少的孩子,多羅羅,銀時,亂步……好像她周圍的人都很話多。
“那個,”百鬼丸把茶水和面包遞給他:“先吃飯吧?!?/p>
“……”酷拉皮卡微微低頭:“謝謝……”
兩人都安靜地吃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酷拉皮卡用了一個月在故鄉(xiāng)把所有族人都埋葬了,又花了兩個月去接受這個事實,花了三個月去查自己的族人到底和誰結(jié)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