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計較銀錢,只不過我也不懂營造一事,多花了銀子也就罷了,我只怕那些匠人生了糊弄之心?!?/p>
陳斯遠(yuǎn)聞弦知雅意,眼見同喜已然回轉(zhuǎn),便肅容道:“姨太太說的在理,的確須得周全之人看顧著。我倒是略有些心得,若姨太太信得過,待過了秋闈,我隔三差五去瞧瞧也就是了?!?/p>
薛姨媽頓時喜道:“那敢情好……就是,會不會太勞煩遠(yuǎn)哥兒了?”
“一……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姨太太不必客套?!?/p>
薛姨媽便趕忙應(yīng)承道:“也好?!贝藭r同貴尋了薔薇硝回轉(zhuǎn),薛姨媽接過來有心自個兒遞送過去,又怔了下,重新放在同貴手中,吩咐道:“給我做什么?給遠(yuǎn)哥兒送過去?!?/p>
同貴應(yīng)下,忙給陳斯遠(yuǎn)送了來。
薛姨媽就道:“這薔薇硝有消散、拔膿、祛腐之效,最是對癥,遠(yuǎn)哥兒回頭涂抹兩三回,這水泡也就褪了?!?/p>
“謝過姨太太?!?/p>
陳斯遠(yuǎn)情知不好久留,當(dāng)下起身道:“如此,我也該回了?!?/p>
薛姨媽心下悵然,起身道:“遠(yuǎn)哥兒忙著秋闈,我就不多留你了。同喜,代我送送遠(yuǎn)哥兒?!?/p>
“哎?!?/p>
這般說著,陳斯遠(yuǎn)拱手作別,抬眼深深瞥了一眼薛姨媽,這才扭身闊步而去。薛姨媽一徑送到廊下,目視同喜將陳斯遠(yuǎn)送過穿堂,這才悵然若失回轉(zhuǎn)身形。
重新落座軟榻上,薛姨媽心下不禁苦笑。昨兒個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心想趁著不曾鑄成大錯趕緊懸崖勒馬,誰知再見陳斯遠(yuǎn),竟將先前的心思忘了個一干二凈。
胡亂思忖間,忽而聽得外間腳步聲漸近,同貴便道:“太太,姑娘回來了?!?/p>
薛姨媽這才收攝心神,抬眼便見寶釵與鶯兒一并行了進(jìn)來。
薛姨媽便道:“我的兒,不是說與探春約了一道兒打絡(luò)子?怎地這會子就回了?”
不待寶姐姐開口,鶯兒便嘰嘰喳喳道:“太太不知,姑娘才見了三姑娘,那趙姨娘就尋了過來。也不知怎地,那兩個好似水火不容一樣,句話一過就吵嚷起來。后來還是老太太聽了動靜,打發(fā)鴛鴦來過問,這才嚇走了趙姨娘。
三姑娘只顧著哭,哪里還有心思打絡(luò)子?因是姑娘就回來了?!?/p>
薛姨媽不禁蹙眉道:“又吵起來了?這回又因著什么?”
鶯兒正要開口,卻被寶釵瞥了一眼,只得悻悻垂首不言。寶釵不答反問道:“方才……遠(yuǎn)大哥可是送銀子來了?”
薛姨媽笑著頷首:“是,你怎么知道的?那丹丸營生七月里出息三千兩,遠(yuǎn)哥兒方才送了七百五十兩銀票來。”
寶釵在一旁落座,捧了茶盞道:“趙姨娘便是因著此事與探春鬧了起來。”
薛姨媽納罕道:“這與探春有何干系?”
寶釵嘆息道:“說是因著前一回探春沒給銀子,耽擱了趙姨娘投海貿(mào),過后遠(yuǎn)大哥以為她沒銀子,這才什么營生都不帶她了。”
薛姨媽唏噓道:“那趙姨娘只會挑歪理。探春一個姑娘家,自個兒又能攢下多少體己?便是都與了她,又能夠什么的?”
寶釵附和著說了兩句,略略瞥了薛姨媽一眼,忽而說道:“媽媽以為此番遠(yuǎn)大哥下場,能中桂榜?”
薛姨媽怔了下,思量道:“遠(yuǎn)哥兒不過大半年便從國子監(jiān)肄業(yè),想來這文章定然差不了……若無意外,此番必中。”
寶釵頷首,不禁希冀道:“遠(yuǎn)大哥果然能為,能中桂榜,又能操持營生,他才多大年紀(jì)?天下間有這般能為的可是少見?!鳖D了頓,又細(xì)聲道:“林妹妹倒是好運(yùn)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