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餅充饑
莫說陳斯遠本就是臉皮厚的,認定就算提早得了題目,只要那題目是自個兒做的便不算舞弊;便是他是臉皮薄的,這事兒也不能認啊。
當下自是唯唯應了,又與燕平王說了會子營生的事兒方才告退。待出得王府坐上馬車,陳斯遠想著燕平王方才神色古怪,瞧自個兒就好似看傻子一般,頓時又心下惴惴起來。
思量半晌,不禁悚然而驚!
是了,這科舉可是歷代掄才大典,說白就是白衣進身朱紫的穩(wěn)定通道。是以歷朝歷代科舉舞弊都是大案要案!
陳斯遠能中舉是怎么回事兒?再如何嘴硬,也否認不了那是人家燕平王偷偷泄露的考題啊。若果然被人拿了真憑實據(jù),即便有圣人庇佑,只怕燕平王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是以方才燕平王句句都是在試探自個兒有沒有走了口風?
且燕平王此人瞧著懶散,卻執(zhí)掌內(nèi)府數(shù)年不出差池,朝野上下只拿著其紈绔習性、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開刀,便知此人是個有城府的。
如此推算,說不得人家燕平王是先行聽了流言,一早兒便查到是賴尚榮那廝作怪,又仔細查探一番,確認了自個兒不曾走漏風聲,這才吩咐巡城御史將此事揭破?
防患于未然——這案子燕平王自個兒揭破,總比旁人揭破要強百套。
想明此節(jié),陳斯遠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虧得近來自個兒雖輕狂,卻只在女色上恣意,并不曾忘了謹言慎行,不然開罪了燕平王是小,保不齊卷進大案里就因此丟了小命!
此時他方才想起,這會子可不比前世,生死皆操于上!
陳斯遠說過賴尚榮情形,不由得唏噓道:“宦海險峻,我如今不過才過了秋闈,就險些卷進大案。哎,往后還是謹言慎行為妙,須知萬言萬當不如一默?!?/p>
寶姐姐心下驚駭!前幾日賴嬤嬤跪門,鬧得闔府皆知,寶姐姐方才知道那賴尚榮竟污蔑陳斯遠科舉舞弊,她心下自是氣惱了一番。待過后聽聞大老爺好生整治了賴家,陳斯遠又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只當此事就此揭過。
誰知不過十來日光景,此事竟成了大案!
寶姐姐緊忙關切道:“你……遠大哥可會被牽連?”
陳斯遠笑道:“那廝不過隨口攀誣,有無憑據(jù),我又怎會被牽連?料想來日不過是叫去問了口供,個把時辰就能回返?!鳖D了頓,又道:“倒是那賴尚榮,這回不死也要脫層皮啊?!?/p>
寶姐姐輕聲道:“那等沒起子的貨色,合該發(fā)配三千里去,免得留在眼前惡心人?!?/p>
自打心下偏了陳斯遠,寶姐姐與其自是同仇敵愾,恨不得來日便將賴尚榮問斬才好呢。
感知到寶姐姐的心緒,陳斯遠不由得暗忖,近來相處,只覺寶姐姐雖也嫻靜,比照往日卻多了幾分活泛……想來是斷了冷香丸之故?
他知曉寶姐姐心事,眼見此時二人上了山坡,周遭又有茶花遮掩,便悄然探出手略略勾了勾寶姐姐的掌心。
寶釵心下駭?shù)免袢?,本能抽手,又強忍著不曾動作,只面上眨眼間便暈紅一片,偏了頭去以手遮面,口中羞怯囁嚅道:“遠大哥……”
陳斯遠便笑著輕聲道:“寶妹妹安心,府中流言蜚語都是無稽之談。”
“嗯?!?/p>
“如今最緊要的,是讓姨太太轉(zhuǎn)了心思?!标愃惯h心下暗忖,這些時日與薛姨媽幽會幾回,每回都只顧著身心通透了,偶爾談心也多是說起與曹家的婚事。至于寶姐姐……陳斯遠好歹要點臉,自是不好與薛姨媽開口。
見寶姐姐蹙眉,陳斯遠道:“我與姨太太說過兩回,如今看來效用不大。寶妹妹整日與姨太太相處,不如用那和風細雨、潤物細無聲的法子,待來日姨太太碰壁,定會記起妹妹素日所言,說不得就轉(zhuǎn)了心思?”
寶姐姐情知其所言在理,便蹙眉嘆道:“這幾日媽媽一心忙著哥哥婚事,我旁敲側擊的,也不知她聽沒聽進去?!?/p>
身后傳來嬉笑聲,寶姐姐扭頭觀量,便見三春、湘云與寶玉嬉鬧著往園中而來。
陳斯遠觀量一眼便道:“湘云也來了啊?!?/p>
寶釵面有揶揄之色,道:“搬走了個林姑娘,不兩日就來了個史姑娘,老太太心下有主意著呢……”心下不由得暗自慶幸,虧得自個兒轉(zhuǎn)了心思,不然斗過了林妹妹,轉(zhuǎn)頭兒又得跟云丫頭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