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便低聲道:“上回去造辦處瞧了些頭面,一時間不知送姐姐什么樣式的好,待姐姐放假,我領(lǐng)姐姐一道兒去瞧瞧可好?”
苗兒心下赧然,卻飛快點頭應承。
陳斯遠面上一笑,趁著無人瞧過來,偷偷扯了下姑娘家的柔荑,惹得苗兒霞飛雙頰,這才負手闊步而去。
一路出得黑油大門,復又進得榮國府,待剛從馬廄旁角門進得內(nèi)院兒,迎面便見邢岫煙、篆兒兩個往這邊廂行來。
篆兒瞥見陳斯遠頓時雀躍招手:“遠大爺!”
陳斯遠眼神一亮,面上浮起笑意,快行兩步到得近前道:“表姐往哪兒去了?”
邢岫煙淺笑著還沒答話,篆兒便巴巴兒道:“寶姑娘尋我們姑娘打絡子呢?!?/p>
“寶妹妹?”
篆兒就道:“寶姑娘人美心善,見我們姑娘頭面少,方才還送了一樣簪子呢?!?/p>
非但如此,寶釵見篆兒瘦弱,又憐其身世,方才尋了好些果子、點心來給篆兒。篆兒非但吃了個飽,腰間荷包里還裝滿了各色果脯,于她而言寶姐姐可不就是大好人?
邢岫煙瞥了篆兒一眼,后者方才訕訕住口。邢岫煙這才抬首似笑非笑看著陳斯遠,內(nèi)中意味難明。
陳斯遠心下若有所思……寶姐姐果然‘停機德’,這還沒過門兒呢,先是照拂黛玉,如今又照拂邢岫煙。
表姐邢岫煙本就聰慧,自是知曉寶釵總不會無緣無故與她相善,于是略略思忖便算定必是因著自個兒之故?
想明此節(jié),陳斯遠雖心下訕訕,面上卻不紅不白道:“如此也好,表姐多與府中姊妹往來,也免得孤寂無趣。”
邢岫煙便道:“你那書稿好些時日不曾送來了。”
陳斯遠道:“近來有一樁大事要忙,書稿只怕要延誤一些時日了。”
邢岫煙就說道:“如此,自然是大事要緊。我這邊廂別無他事,你也不用太過惦記。”
陳斯遠頷首道:“也就這幾日光景了……是了,表姐上回去櫳翠庵——”
不待陳斯遠說完,邢岫煙已然變了臉色,篆兒更是蹙眉道:“遠大爺快別說了,那妙玉師父見了姑娘,不出句便陰陽怪氣兒起來。也就是姐姐脾氣好,換了我一早兒翻臉了?!?/p>
“多嘴?!毙厢稛熭p聲叱了篆兒一嘴,這才釋然道:“早年她便未必真心重我,許是拿我當了那貓兒、狗兒,高興了便逗弄一番,不高興便棄之不理。自常老爺落了難,她便心氣兒不順,待我也愈發(fā)厭嫌。
罷了,我自過自個兒的日子,她不待見我,我往后不往跟前兒湊也就是了。”
“表姐說的在理?!?/p>
陳斯遠暗忖,這妙玉性子本就孤高別扭,若邢岫煙忖度為真,說不得也是因著常家落了難,這才讓妙玉愈發(fā)不待見邢岫煙……大抵是因著邢岫煙知其底細?
二人在小過道子里略略說了會兒話,便彼此別過。
誰知甫一到得穿堂前,又撞見寶玉心事重重而來。
寶玉見是陳斯遠,不由眉頭愈發(fā)深鎖。
陳斯遠情知緣由,面上卻笑道:“寶兄弟這是往哪兒去?”
寶玉道:“老爺打發(fā)人來尋我,這個……遠大哥,先走一步?!?/p>
說罷提了衣袍急匆匆往王夫人院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