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就道:“文龍大事已定,妹妹自是無事一身輕。今兒個老爺便要上了題本,我可不就得上上下下仔細點驗一番,免得來日貴妃省親時出了差池?”
“合該如此。”
當下薛姨媽陪坐一旁,王夫人掃量一眼,心下愈發(fā)古怪,只覺薛姨媽春風滿面,真真兒年輕了十歲一般。
王夫人三天兩頭的說起,薛姨媽唬弄著到底送了些脂粉來,奈何王夫人用過依舊不見效用。此時王夫人便蹙眉追問道:“妹妹那方子可對?為何我用了不見效用?”
薛姨媽眨眨眼,緊忙遮掩道:“姐姐才用過幾日?我經(jīng)年累月用下來,算算足足三年方才有這般效用呢。”
王夫人本就是個急性子,聞言頓時喪氣道:“罷了罷了,左右我也四十出頭的人了,連孫兒都有了,哪里還用涂脂抹粉的?!?/p>
薛姨媽生怕王夫人糾纏此事,趕忙轉(zhuǎn)入正題道:“姐姐,前一回你說的那事兒……只怕我應承不得?!?/p>
“哦?”
薛姨媽屈指點算道:“哥哥回了信,內(nèi)中只說全看北靜王之意,那北靜王又一直模棱兩可,這皇差只怕推脫不得。姐姐也知此一遭只怕就要騰空我家浮財,說不得還要典賣一些田產(chǎn)、鋪面才能應付過去,哪里還有旁的銀錢拆借出來?”
“這——”王夫人蹙眉不已,心下也知薛姨媽所說都是實情,且前債未還,她實在不好催逼。便嘆息道:“罷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妹妹也是不易?!?/p>
薛姨媽轉(zhuǎn)圜道:“此事且看蟠兒大婚后,曹郎中能不能居中轉(zhuǎn)圜吧。若能幫我家卸了差事去,漫說是五萬,便是十萬也能拆借得出來?!?/p>
王夫人嘆息一聲,心道曹郎中又哪里拗得過忠順王?罷了,這銀錢只怕得另尋來路。
姊妹二人揭過此事,又說起今日下晌邢夫人便要出月子之事。
王夫人只道:“我那妯娌你還不知?心思淺得全都寫在了臉上,能熬到坐足月子已是不易。且瞧著吧,待上了年歲有她后悔的?!?/p>
薛姨媽附和了兩句,待說過一會子話,便回了自家。
王夫人送別薛姨媽,心下發(fā)愁,這薛家指望不上,她總不能拿了自個兒的體己貼補吧?
思量一番,干脆尋了鳳姐兒,二人一道兒往榮慶堂而去。
因著寶玉又犯了病,湘云又自個兒在園子里撒野,是以這會子榮慶堂里只賈母一個主子。
姑侄女兩個見了禮,王夫人便將為難之事說將出來。
賈母心下本就瞧不上薛家,聞言頓時冷哼一聲,卻沒旁的言語。
王夫人搭眼觀量,過得須臾才道:“媳婦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還請老太太拿主意?!?/p>
“我能有什么主意?”賈母一時間也犯了愁。
一旁的鳳姐兒悶頭不言語,王夫人思量一番,不禁試探道:“實在不行,還請老太太暫且挪了體己來,好歹應付過去這一遭才是。”
賈母頓時慪氣不已。這一個兩個的,每日家不想著量入為出、開源節(jié)流,只一心算計她那點兒體己。她那體己留著榮養(yǎng)的,還要預留出給三春的嫁妝,哪里能隨意花用?
賈母禁不住看向鳳姐兒,只盼著王熙鳳說出‘挪用林家家產(chǎn)’之說。誰知鳳姐兒也是個奸滑的,這會子竟只悶著頭不放聲,全然不看賈母神色。
賈母愈發(fā)慪氣,暗忖這外祖母算計外孫女的家產(chǎn),說出去算怎么回事兒?可這惡人還得做,不然耽誤了大姑娘省親事宜,丟了體面是小、惹得圣人厭嫌是大!
因是賈母便道:“實在沒法子……不如先挪了玉兒的家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