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未時了?!?/p>
夏金桂便起身道:“合該往太太處去瞧瞧了?!碑斚骂I了丫鬟、婆子便往前頭王夫人院兒而去。
她如今與王夫人貼心,自是將王夫人的心思忖度了八九分。那李紈母子得了燕平王允諾,若賈蘭有個意外,說不得那允諾便要落在寶玉身上呢。夏金桂自是巴不得李紈母子趕緊死了去,只是這等事兒她不好做。非但不好做,她還要扮了周全,如此方才會哄了王夫人熨帖。
一路無話,轉眼到得王夫人院兒,自有大丫鬟玉釧兒將夏金桂一行引入內中。夏金桂一徑進得梢間里,便見王夫人竟也戴了抹額高臥榻上。
夏金桂關切道:“太太可好些了?”
王夫人道:“還是有些不大精神,許是上了年紀之故?!?/p>
那賈蘭折騰一宿,將自個兒折騰得染了風寒,王夫人上了年紀又豈能得好兒?雖不曾高熱發(fā)燒,卻也咳嗽鼻塞,難受非常,以至于這兩日都不曾往榮慶堂去。
“我的兒,”王夫人探手扯了夏金桂的手兒,道:“寶玉這兩日如何了?”
王夫人不敢去榮慶堂,自然也不好將病氣兒過給寶玉,因是這兩日寶玉只在外間問候了,并不曾入內。
夏金桂側坐床榻上,笑著道:“寶二哥還跟往常一樣兒,倒是昨個兒作了一首詩,惹得三姑娘、四姑娘都說好呢?!?/p>
王夫人便蹙眉道:“詩詞不過小道,還要在正經文章上下功夫?!?/p>
夏金桂就嗔怪道:“太太還說呢,我上回就勸了兩句,他便兩日沒來尋我。往后啊,我可不敢胡亂勸說了。”
王夫人情知寶玉是個什么德行,這些時日賈政不在府中,寶玉便愈發(fā)恣意了。當下便嘆息道:“罷了,待我好了,定尋了他好生教訓教訓?!?/p>
二人說了會子體己話兒,外間玉釧兒回道:“太太,周嫂子來了?!?/p>
話音落下,便有周瑞家的入內問安。夏金桂眼見周瑞家的欲言又止,便知有些話不好讓自己聽去,當下便要起身告退。
誰知王夫人一把將其扯住,說道:“金桂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只管說來。”
周瑞家的應下,回道:“太太,倒是有幾樁事……一則,鄭好時家的托我給太太帶句話兒,說是二奶奶不知為何,又翻檢起過往賬目了,揪著端午時的賬目不放,這……她男人解釋不清,干脆挨了板子;”
那鄭好時家的也是王夫人陪房,刻下姑侄女兩個幾近于反目成仇,鳳姐兒自是盯著王夫人的陪房下手。
王夫人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有呢?”
周瑞家的抬眼掃量一眼,又低頭道:“再就是,昨兒個下晌,來旺家的出府一回。我聽前頭門子說,好似去后頭尋了那倪二,也不知又有什么勾當;”
王夫人正蹙眉思量呢,一旁夏金桂就道:“莫不是二嫂子打算斷了那放賬營生吧?”
王夫人心下一驚,卻覺十分有理。連帶著周瑞家的也道:“太太,可不能由著二奶奶胡來了,再這般下去,府中只怕遲早要亂套?!?/p>
王夫人便道:“你可掃聽分明了?”
周瑞家的道:“當家的在外頭托了人,說是這兩日就有回信兒?!?/p>
若想奪回掌家的差事,自是要落了鳳姐兒的臉面。老太太自詡慈善人,倘若鳳姐兒放賬催逼出人命來,且看到時候老太太如何轉圜……她總不能自個兒打自個兒的臉吧?
王夫人暗自運氣,那周瑞家的等了須臾,這才道:“還有一事,昨兒個妙玉不曾回來,一早兒櫳翠庵的丫鬟、婆子又急吼吼的乘車往城外去了。我掃聽了,說是妙玉昨兒個留在了牟尼院抄寫貝葉經?!?/p>
王夫人不禁愈發(fā)蹙眉。先前同意妙玉進府,王夫人只當是兒媳備選。待仔細端詳過妙玉性情,又哪里是正室良配?王夫人貪戀妙玉家財,心下便想著來日哄了其給寶玉做一房妾室呢,自是不容煮熟的鴨子飛了去。
她便吩咐道:“荒郊野外的不大周全,你過會子打發(fā)幾個得用的走一趟,總要護了妙玉周全?!?/p>
周瑞家的應下,眼見再沒旁的事兒,這才告退而去。
王夫人眼見夏金桂在一旁蹙眉思忖,當即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兒道:“我的兒,你且寬心,那妙玉與你不相干的?!?/p>
夏金桂當即笑著頷首應下,心下卻直翻白眼,只當王夫人是騎驢找馬、首鼠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