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營生
一襲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繡交領長襖,內(nèi)襯白色交領襖子,下著白色長裙。因著又長了一歲,面上略略褪去嬰兒肥,呈現(xiàn)出一張瓜子臉來。頭上留了劉海,兩鬢又垂了四條發(fā)髻下來,瞧著分外嬌俏可人。
陳斯遠迎到門口,掃量一眼便笑道:“四妹妹怎么來了?正巧上回太太送了些女兒茶,四妹妹快進來飲一盞。”
惜春笑著屈身一福:“見過遠大哥?!?/p>
小姑娘還在換牙,因是言談間刻意遮擋了,并不漏齒。
惜春身后跟著入畫、彩屏兩個丫鬟,那入畫手里還捧了個笛子,見了禮便笑道:“我們姑娘自打上回聽過遠大爺吹奏,這心下就一直念念不忘,可巧今兒個得空,便尋上門來求遠大爺教導呢?!?/p>
陳斯遠將惜春讓進房里,這才訝然道:“學笛子?丑話說在前頭,我吹奏的也就尋常?!?/p>
說話間邀惜春落座,紅玉又緊忙將方才沖泡好的女兒茶奉上,惜春道了謝,這才輕聲道:“我心下也沒想著學成大家,只消與遠大哥那般能吹奏曲子就好?!?/p>
“好啊,那四妹妹先用茶,過會子我教你如何吹笛子?!?/p>
惜春頓時歡喜著抿嘴笑了。
與探春不同,三姑娘心下仰慕陳斯遠,卻不好經(jīng)常來走動。惜春年歲小,便沒了那些顧忌。且四姑娘心下又與三姑娘不大一樣——學識、才情這些也就罷了,惜春最嘆服的是陳斯遠好生整治了賈蓉一番。
她雖養(yǎng)在榮國府,可到底是寧國府的姑娘,那尤氏時而尋來,明面上是關(guān)切惜春,內(nèi)里打得什么主意卻不好說了。惜春年歲雖小,卻也分得清好賴,因是心下極不待見寧國府人等。
此番陳斯遠整治賈蓉,可算是為其出了口惡氣,是以小姑娘心下不由得對其又親近了幾分。
陳斯遠與惜春說了會子話兒,眼見惜春一板一眼的,便禁不住說道:“四妹妹年歲還小呢,不用扮作大家閨秀,多頑鬧一些免得失了本性。”
小惜春眨眨眼,納罕道:“旁人都教導我要端莊賢淑,怎地到了遠大哥這里就變了?”
陳斯遠哈哈笑道:“那端莊賢淑也是待字閨中時才要學的規(guī)矩,四妹妹才幾歲?”
惜春癟了癟嘴,有些話不好說出來。她寄居榮國府,親不親、外不外的,可不就要小心謹慎?
好似知曉她所思所想一般,陳斯遠眨眨眼低聲道:“來我這兒恣意一些就是了,左右也不會傳出去?!?/p>
惜春與其對視了一眼,頓時笑將起來。誰知忘了遮掩口鼻,霎時間便露出缺失的門牙來。
陳斯遠頓時噗嗤一聲樂了,惜春趕忙遮掩了口鼻,蹙眉道:“遠大哥笑我!”
“哈哈,誰讓四妹妹方才一直端著的,沒這等反差我又豈會笑出來?”
惜春便繃著小臉兒不說話了。
陳斯遠起身一引,道:“咱們?nèi)?,我教四妹妹吹笛子?!?/p>
惜春應了一聲,跟著陳斯遠進了書房里。外間紅玉便扯了入畫、彩屏說話兒,那彩屏并無心機,只低聲探尋著陳斯遠昨日作為,時不時驚嘆一聲;入畫雖也附和著,目光卻時不時瞥向書房。
東梢間書房里,陳斯遠自書架上取了自個兒的笛子,返身便仔細教導起來。惜春便有樣兒學樣兒,雙手堵住孔穴,胡亂學著吹奏起來。
許是笛膜有些差,加之惜春尚小,因是吹奏起來斷斷續(xù)續(xù)不說,笛聲還發(fā)悶。陳斯遠面上半點不耐也無,只用心指點著。
待過得好半晌,惜春便自個兒試著吹了一小段。陳斯遠觀量著惜春,心下暗暗憐惜。
府中幾個姑娘,說起來惜春最為可憐。父親城外道觀避禍,兄嫂不管不顧,明明是東府的姑娘,不知為何偏偏要寄養(yǎng)在了西府。
此事只怕事涉賈家隱秘,陳斯遠卻不好當面問詢。
惜春吹過一小段兒,不禁蹙眉道:“為何我的笛聲不如遠大哥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