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戲
妙玉寄養(yǎng)在蟠香寺十余載,與邢岫煙比鄰而居,林家老宅便在蘇州城,因是妙玉在黛玉小時見過其兩回也算不得什么。
寶玉也不去探尋,只道:“原是如此。”頓了頓,又問道:“林妹妹幼時便喜葬花?那后來呢?”
妙玉彎了彎嘴角,略帶戲謔道:“一連埋了兩年,
一出好戲
陳斯遠(yuǎn)面上故作錯愕,說道:“我與林妹妹定的乃是兼祧之禮,便是如此,一應(yīng)規(guī)矩都依著正室,林家家產(chǎn)自是林妹妹嫁妝,又與我何干?
再者,老太太怕是不知我如今并不短銀錢花用吧?”
一旁的王夫人巴不得陳斯遠(yuǎn)亂拳打死老師傅,將賈母懟得下不來臺,當(dāng)下不禁添油加醋道:“老太太這話就偏頗了,那海貿(mào)且不說,單是遠(yuǎn)哥兒張羅的丹丸營生,如今也是日進(jìn)斗金……又哪里用得著貪圖甥女的家業(yè)?”
賈母被噎得無話可說,只得指著滿地的碎玉道:“總是因著他,寶玉才鬧了起來,竟將那命根子砸了去!嗚嗚嗚……”
老淚縱橫之余,賈母不禁心下納罕。這兒媳婦向著外人也就罷了,怎地見了滿地碎玉也不曾慌亂?
正納罕間,便聽王夫人說道:“這……說來也是寶玉犯了混賬性兒,又哪里怪得到遠(yuǎn)哥兒?”頓了頓,掃量一眼滿地碎玉,說道:“再說這既是通靈寶玉,總有些神異之處。老太太可記得上回這玉被歹人奪了去?實(shí)則那會子便碎了一回,兒媳生怕老太太著急上火,這才瞞了下來?!?/p>
“???那……那……那這是黏合得不牢靠?”
王夫人沉聲道:“后頭兒媳尋了個道人,那道人便說此玉神異,便是碎了去,只消將碎玉依著形狀合攏了,再放在廟觀里溫養(yǎng),過上一些時日也就完好如初了?!?/p>
“果然?”賈母也顧不得哭了,急切著問道。
王夫人心下暗自舒了口氣,心忖幸好前一回遠(yuǎn)哥兒建言多做了一塊,不然如今可就要抓瞎啦。當(dāng)下便道:“這等事兒,我如何敢唬弄老太太?”
賈母頓時顧不得陳斯遠(yuǎn),只吩咐道:“快,快將碎玉都拾掇了,仔細(xì)用帕子包好?!?/p>
當(dāng)下鳳姐兒領(lǐng)著一眾丫鬟好一番忙亂,尋著地方將玉石碎屑拾了,又用帕子仔細(xì)包裹起來。
陳斯遠(yuǎn)負(fù)手立在場中,偷眼掃量碧紗櫥內(nèi)情形,見內(nèi)中時而咳嗽有聲,雪雁、紫鵑、王嬤嬤圍著黛玉轉(zhuǎn),又是送服藥丸,又是遞送蟲草茶的,雖不曾瞧見黛玉如何,卻依稀能聽見啜泣之聲。
陳斯遠(yuǎn)心下暗忖,寶玉發(fā)癲,料想定是與林妹妹鬧掰了……如此一來,那婚書,林妹妹八成是認(rèn)了?
心下暗喜之余,又惱于方才賈母胡亂怪罪,便存了撂其臉面的心思。
眼見拾掇停當(dāng),陳斯遠(yuǎn)便道:“本是來報喜,不想老太太卻是這般看晚輩的。呵,晚輩不得老太太歡喜,如此,不如別府而居?!碑?dāng)下又沖著王夫人與鳳姐兒拱手道:“多謝太太、二嫂子看顧,大恩不言謝,來日我定當(dāng)報還!”
說罷竟瞧也不瞧賈母一眼,扭身就走。
王夫人見此自是竊喜,面上卻故作慌亂道:“這,這……鳳哥兒快去攔住遠(yuǎn)哥兒,這若是搬了出去,外頭人還不知說咱們家什么呢?!?/p>
鳳姐兒也知不妙,趕忙追了出去。
王夫人蹙眉挪步到得軟塌前,不禁嘆息道:“老太太也是,寶玉鬧也就罷了,怎地連老太太也亂了心?人家遠(yuǎn)哥兒自打來了家中,但有使喚、從不推脫,幫著鳳丫頭治喪,又處處念著府中親眷。這上上下下,誰不贊遠(yuǎn)哥兒仁義?
老太太一時氣話,只怕寒了遠(yuǎn)哥兒的心。他若此時搬了出去,這外頭有怎么看咱們家?只怕會說賈家苛待遠(yuǎn)親呢!”
聽聞那通靈寶玉能恢復(fù)如初,又見王夫人氣定神閑,賈母心下已然信了大半。此時自是懊悔方才口不擇言,竟將心里話兒也一并說了出來。
心下訕訕之余,卻拉不下臉子來道惱,只偏了頭去道:“他要走就走,隨外頭怎么說,了不得不過是說我這老太太不能容人!”
王夫人便道:“老太太這是喪氣話……”
正說著,大丫鬟琥珀忽而道:“老太太、太太,大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