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太上在位時就鬧出一樁事來,太上點翰林隨駕,忽而點了一人問起籍貫。那人操著一口紹興口音信誓旦旦道:“回圣人,臣乃順天府人士?!?/p>
太上鼻子差點沒氣歪了,轉頭尋了大學士嚴查此事,一徑開革了七名進士。后來發(fā)現(xiàn)管不住,太上又別出心裁搞出了個聽音御史。
何為聽音御史?
就是會試的時候逐個問考生籍貫,聽辨其口音,若不對立刻開革。
這一點陳斯遠倒是不怕,許是前世乃是北地人士,其口音與此時京師口音極為相類,只個別詞匯稍有差別。
就好比此時說‘多早晚’,歷經(jīng)變遷,前世就成了‘多暫’。陳斯遠有前世底子在,自信過個一年半載的,莫說是半吊子聽音御史,就算京師土著也聽不出他的口音來。
正思量間,外間傳來響動,小丫鬟蕓香叫了一聲,旋即便有苗兒行了進來。到近前屈身一福,道:“大爺,太太尋大爺呢,瞧著好似有急事兒。”
“急事兒?”
陳斯遠開始蹙眉,暗忖那邢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半點城府也無,這般下去能瞞得了誰?
當下起身裹了斗篷,因著紅玉不在,苗兒便抿著嘴上前為其系絳絲。系過了,抬眼羞怯怯瞧了他一眼,方才要垂下螓首,陳斯遠忽而探手拿住她的右手,觀量著其上的破口道:“姐姐怎地傷了手?”
苗兒心下噗通噗通亂跳,張口結巴道:“一早兒……睡迷糊了,給……太太插簪子……不小心劃了手?!?/p>
陳斯遠道:“這破口瞧著不淺,姐姐這幾日莫要粘水,免得來日腫脹化膿。罷了,我還是給姐姐裹上吧?!?/p>
說話間扯了隨身帕子,仔細為那大拇指纏裹起來。苗兒木頭樁子也似的隨他擺弄,一開始只敢偷眼觀量,待后來大著膽子直勾勾瞅著他,恨不得立時就撲在其懷里。
系好帕子,陳斯遠晃了晃,笑道:“手藝不好,要不我讓蕓香過來解開再重新纏裹了?”
苗兒一縮,將那纏裹好的手背在身后,一雙眸子水潤潤笑道:“這樣就極好,多謝大爺了?!?/p>
陳斯遠道:“總大爺大爺?shù)?,聽著生分,姐姐是姨媽身邊兒人,叫我一聲哥兒也是尋常?!?/p>
苗兒抿嘴嬌笑不已。
外間又有響動,想來是紅玉回來了。苗兒做賊心虛也似緊忙退開一步,又整理了衣裳,這才催促陳斯遠往東跨院去。
過了內(nèi)儀門進得正房里,陳斯遠轉過屏風便見邢夫人靠坐軟塌上,眉宇間難掩愁緒。
陳斯遠才見了禮,邢夫人便急切一擺手,道:“都退下吧,我與哥兒說說話兒?!?/p>
苗兒、條兒各自退下,不待陳斯遠落座,邢夫人便急切道:“糟了糟了,昨兒個也不知大老爺犯了什么邪,竟說也要往妙峰山走一趟!這可如何是好?。俊?/p>
“嗯?”陳斯遠納罕道:“無緣無故,他去妙峰山做什么?”
邢夫人罵道:“那老不修也不知從哪兒掃聽的,說治國公府馬尚前回走了一趟妙峰山,轉頭兒一炮雙響,兩個妾室都有了身孕……”
陳斯遠哭笑不得,便道:“他去就去唄,大不了那事兒再行計較……”
“不行!”邢夫人說話間起身快步到得陳斯遠近前,一偏腿干脆坐在負手上,蹙眉說道:“此事我謀劃了半月,眼看要成事,忽而就生了變故。若錯過了這回,只怕下回更難了。”頓了頓,又看向陳斯遠求肯道:“你,你快想想法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