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陳斯遠一巴掌將賈蓉的小廝打跑,抬腳大步流星繞過橫街,臉上面沉如水,若說氣惱,暴打了賈蓉一通之后便已經氣消了。他心下知曉,自個兒如今什么位份都沒有,所有的依仗都是空的。
是以對于賈蓉這等試探著伸出爪子的,須得狠辣斬斷,不然往后還指不定有多少麻煩找上門來呢。
再者說了,因著自個兒之故,寧國府賈珍平白得了一筆財貨,此時上門理論,于情于理賈珍都不會放過賈蓉。
陳斯遠素來謀定而后動,正是先前思量分明、心下有了成算,這才敢暴打了賈蓉之后,又找上門來。
轉眼到得寧國府角門前,陳斯遠眉頭深鎖,面上含怒。
有眼尖的門子緊忙下得臺階來躬身作揖:“遠大爺這是——”
“通稟一聲兒,就說我有要事來尋珍大哥!”
門子眼見陳斯遠神色不對,應承一聲扭頭朝著同伴遞了個眼神,后者不迭跑進去通稟,門子又陪笑將陳斯遠引入倒座廳。
誰不知這位遠大爺才名卓著,又得了貴人賞識?因是門子才不敢上前觸霉頭。
略略等候,便有總管賴升尋來,意味深長地掃量陳斯遠一眼,旋即客客氣氣將其送進儀門。
賴家前后在陳斯遠身上吃了幾回虧,單是銀子就賠出去不少,更是鬧得壞了名聲。這會子賴升也陪著小心,生怕招惹了這位遠大爺。
入得儀門里,又有婆子引路,須臾便到了寧安堂。
過抱廈進得寧安堂里,抬眼便見賈赦、賈璉正與賈珍吃著酒。
賈珍笑著招呼道:“遠兄弟可算來了,方才便打發(fā)人去邀你,誰知你還不曾從國子監(jiān)回返?!?/p>
賈赦撫須道:“遠哥兒既來了,那就一道兒入座?!?/p>
陳斯遠沉著臉拱手一一見過禮,見其神色不對,賈珍趕忙扭頭看向賈璉,卻見賈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賈珍心下不禁愈發(fā)納罕。
此時就聽陳斯遠開口道:“這酒席就不吃了,我今兒個不請自來,是要問珍大哥討一回公道?!?/p>
賈珍蹙眉道:“遠兄弟有事不妨直說。”
陳斯遠便道:“姨夫也知我少年心性,有幾分貪慕女色,是以便尋了一門外室,就安置在后街小花枝巷?!?/p>
賈赦與賈璉對視一眼,心下自是門兒清。陳斯遠雖掩去了姓名,可小花枝巷離榮國府極近,誰不知那處住著尤三姐?
二人一并看向賈珍,就見賈珍板了臉,心下已有了幾分猜測。
果然就聽陳斯遠怒不可遏道:“誰知今日我散學過去觀量,蓉哥兒竟不請自來,還膽敢輕薄我那外室!我自問沒一處對不起蓉哥兒,更無一處對不住寧國府,還請珍大哥賜教,可是兄弟有哪處做的不對了?”
陳斯遠此言遮掩了姓名,倒是將賈蓉的另一罪過也一并遮掩了。尤二姐、尤三姐名義上可是尤氏的親姊妹,繼子調戲繼母的親姊妹,這是亂了倫常!若被御史風聞奏事,賈蓉自是得不了好兒,只怕連賈珍也得被降爵!
賈珍此人在寧國府無人約束,因是橫行無忌,可到得外頭到底還要幾分臉面。因是聞言頓時怒不可遏,一拍桌案惱道:“還有此事?荒唐!遠兄弟放心,今日我定將這個畜生好生教訓一通!”
頓了頓,朝著門外的婆子吩咐道:“來呀,將那小畜生押過來,再將家法一并拿來!”
賈璉見此,開口轉圜道:“許是蓉哥兒喝多了酒、亂了性也是有的,珍大哥也不必太過氣惱——”
不待賈珍開口,陳斯遠便道:“璉二哥這話說的不妥,哪兒有跑到我外室房里撒酒瘋的道理?”
若換做旁的事兒,說不得賈赦還會勸說幾句。奈何這尤三姐、尤二姐身份不同尋常,賈赦實在不好開口轉圜,因是便呵斥道:“璉兒少渾說。”扭頭又與賈珍道:“蓉哥兒整日飛鷹走馬、倚紅偎翠的,實在不像話,珍哥兒是得管束一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