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有一身本事,便是離了主家也能過得很好,是以在寶玉身邊兒時便留了兩寸長的指甲,又涂了蔻丹,雖不曾明說,行事做派卻處處都是府中姑娘的模樣,也因此得罪了好些人。
晴雯撂下活計,吃了一口甜瓜,果然清脆甘甜。贊了一嘴,晴雯就問:“嬤嬤,這雨還要下多久?”
曲嬤嬤觀量一眼說道:“這卻不好說了……我瞧著只怕要下到明日去呢?!?/p>
晴雯蹙眉嘆息,頓覺手中的甜瓜不香甜了。
曲嬤嬤觀量神色,說道:“姑娘是怕遠(yuǎn)大爺晌午不來了?”
晴雯搖了搖頭,道:“大爺說了,今兒個散學(xué)要帶我去游逛呢。誰知下了雨,只怕要去不成了。”
曲嬤嬤掩口笑道:“就算今兒個去不得,等后日雨晴了再去不也一樣?”
晴雯悶聲應(yīng)下,心下依舊不喜。待到得午時過半,始終不見陳斯遠(yuǎn)到來,晴雯便愈發(fā)怏怏,那活計也不做了,干脆趴在炕上手托香腮呆愣愣瞧著外間出神兒。
不知何時困意襲來,晴雯便迷迷糊糊睡下。
夢中恍恍惚惚,好似又回到了數(shù)年前,爹爹將其交與人牙子,任憑晴雯如何哭喊著‘娘親’,也不見狠心的爹爹回頭觀量。
倏忽場景一換,又換做那日病重情形,晴雯正滿心絕望,忽而便見娘親模糊的身形尋了過來。
晴雯心下大慟,正要哭喊出聲,忽而便覺身子搖晃起來。
迷迷糊糊轉(zhuǎn)醒,一雙淚眼尚且有些模糊,晴雯眨了眨,面前的臉龐逐漸清晰起來,卻是遠(yuǎn)大爺!
“魘著了?”
晴雯揉了揉眼睛,起身道:“大爺……什么時辰了?”
陳斯遠(yuǎn)笑道:“我都來了,自然是過了申時?!?/p>
原來方才都是夢啊,晴雯便赧然道:“方才做了夢?!鳖D了頓,又道:“大爺晌午怎地沒來?我還掛念著呢?!?/p>
陳斯遠(yuǎn)便道:“有些事兒絆著了。”
“哦,”晴雯應(yīng)了一聲,癟嘴道:“外頭下著雨呢,今兒個怕是去不成了。”
陳斯遠(yuǎn)掏出帕子來,給晴雯擦了擦小臉兒,笑道:“那就等雨停了再去?!笔樟伺磷樱肿詰阎刑统鰝€小巧長條盒子來:“呶,送你的。”
“送我的?”
晴雯心下驚喜,接了盒子來小心打開,便見內(nèi)中是一支金嵌寶蜻蜓簪子。
兩顆細(xì)小紅寶石算作蜻蜓的雙目,又有金做的蜻蜓身子,那翅膀也不知是如何做的,金簪略略抖動,蜻蜓的四只翅膀竟上下振顫起來。
晴雯頓時欣喜,心下自是極為得意這簪子,偏嘴上卻道:“我一個丫鬟……戴這個合適嗎?”
陳斯遠(yuǎn)存心逗弄,忽而正色道:“是了……的確有些不合適,那我回頭再尋個素凈的來吧?!?/p>
說著探手自眼巴巴瞧著的晴雯手中奪了簪子,與其對視兩眼,又嗤的一聲笑了,隨即將那簪子為晴雯插在頭上。道:“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又沒外人管著你,我送了你,你戴著就是了?!?/p>
晴雯嬉笑一聲,又嗔怪道:“大爺又逗弄人?!?/p>
當(dāng)下喜滋滋落地,趿拉了繡花鞋,緊忙讓道:“大爺坐著,我去拿些茶點來。今兒個曲嬤嬤買了些甜瓜,我吃著極可口,大爺也嘗嘗鮮?!?/p>
“好?!?/p>
陳斯遠(yuǎn)便雙手后撐坐在了炕沿,須臾便覺屋子里有些發(fā)潮涼,于是說道:“潮氣有些重,今兒個夜里你記得生炭火。等回頭尋了匠人來重新刷一遍石灰?!?/p>
外間晴雯應(yīng)了一嘴,隨即端著茶盤進(jìn)來,待將茶盤放在炕桌上,這才說道:“我一直在屋子里,倒不覺得有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