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時已晚,這日用過晚飯,眾人便匆匆歇息。
待轉(zhuǎn)過天來,陳斯遠便領(lǐng)了慶愈往四下送土儀。賈、史、王、薛四大家金陵都有分支,鳳姐兒早早預(yù)備了土儀,陳斯遠只消跑個腿也就是了。
這別家且不提,到得薛家,陳斯遠本想瞧一眼寶琴,誰知只一族老來答對,讓其不免大失所望。
這四家送過,又往甄家、李家去送。
第三日清早,陳斯遠親自往甄家走了一遭,待到得甄家府邸,陳斯遠只瞧了一眼便暗自蹙眉。
無他,逾制了!
小廝慶愈出身榮國府,見其蹙眉,便笑著道:“大爺不知,甄家極得太上賞識,六次下江南倒有四回是甄家接得駕,后來太上皇一高興,便讓甄家住在了行宮里?!?/p>
陳斯遠笑笑道了聲‘原來如此’,心下卻極不以為然!
太上是太上,如今可是今上在位!且老太妃上了春秋,不知何日便會故去,甄家仗著太上寵幸堂而皇之住在行宮里,這讓今上怎么想?
有道是不打早、不打晚、專打不開眼,甄家就是那不開眼的。連一朝天子一朝臣都不懂,合該來日甄家被抄家。
許是瞧出去心下不屑,小廝慶愈又低聲道:“大爺莫小看了甄家,那甄家二姑娘如今可是北靜王妃呢。
嘿,聽說甄家還有三位姑娘待字閨中,大爺過會子若是入了甄家老太太青眼,說不得還能得一樁好姻緣呢?!?/p>
陳斯遠倒是知道北靜王王妃乃是甄家二姑娘,另有上一代的大姑娘原本是大老爺賈赦原配,早年因病亡故,這才有了邢夫人為繼室。
至于甄家三個姑娘……甄家如此張揚不知收斂,陳斯遠瘋了才會娶甄家女呢!
陳斯遠白了慶愈一眼,慶愈頓時訕訕住口。
待到得近前,慶愈自去與門子應(yīng)對,須臾便有管事兒的將陳斯遠請到倒座廳等候。又過了足足兩盞茶光景,便有管事兒的來請,說是太太請其入內(nèi)敘話。
這行宮本是五路五進格局,西邊兩路不甚規(guī)整,留下大抵三進又外擴了些,造了行宮花園。
甄家自是不敢住中路寢宮,陳斯遠便隨著婆子往西二路而去,過得兩層宮門,到得一處便殿。
進得內(nèi)中,便見一四十許婦人端坐,四下十幾個丫鬟、婆子侍立,瞧著比榮國府規(guī)矩還要大上幾分。
那婦人乃是金陵織造甄應(yīng)嘉原配夫人,陳斯遠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待落座后一一回了那婦人問詢。
臨了,那婦人才道:“今日也是不湊巧,老太太身子欠安,這會子才睡下。若換做旁的時日,定要見一見名滿天下的遠哥兒?!?/p>
一旁丫鬟也道:“太太說的是,前兩日寶玉誦讀陳詞呢……是了,寶玉若是聽了此事,一準兒鬧著要來?!?/p>
“胡鬧!”婦人笑著呵斥了一嘴,面上卻并不在意。
陳斯遠只微笑以對,心下卻直罵娘?;实劾献佑斜臼庐斔窃~臣也就罷了,你甄家何德何能?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陳斯遠吃了一盞茶,干脆起身告辭而去。那婦人趕忙問陳斯遠何時回京師,說臨行前往甄家來一遭,也好帶些金陵土儀送去榮國府。
陳斯遠應(yīng)下,旋即起身離去。
這日回返客棧,邢岫煙見其興致不高,便主動尋他手談。二人隨手落子,邢岫煙便問:“可是甄家怠慢了?”
陳斯遠嗤笑著搖搖頭,道:“朱門酒肉臭。”
邢岫煙就道:“世人皆恨朱門,世人也皆羨朱門……你既嫌酒肉臭,不若烹茶聽松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