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二人進得黑油大門,又過三層儀門。陳斯遠扭頭觀量,這日邢岫煙倒是在,奈何邢甄氏、邢忠也在,他倒是不好過來瞧表姐。
須臾轉(zhuǎn)過屏風(fēng)進得正房里,內(nèi)中早已鋪展了席面。看菜色不過是尋常飲食,不過比平常多了一壺酒罷了。
陳斯遠上前見了禮,邢夫人就道:“我這些時日忙著帶四哥兒,倒是許久不曾與哥兒一道兒用飯了,哥兒快坐,咱們邊吃邊說?!?/p>
榮國府素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邢夫人卻不管那些。當下陳斯遠落座,只留了丫鬟略略伺候一會子,便被邢夫人盡數(shù)打發(fā)了下去。
人一走,邢夫人親自為其斟酒,低聲說道:“定下了,初三啟程?!?/p>
陳斯遠道:“方才聽苗兒說了?!?/p>
邢夫人蹙眉厭嫌道:“他果然吩咐璉兒隨行!”
陳斯遠笑道:“我不過是個假外甥,哪里比得了親兒子?”
邢夫人哼哼兩聲,兀自氣悶不已。過得須臾,又道:“我特意將苗兒那小蹄子留了下來,又放了三日假,你可得把握了?!?/p>
“放心就是?!?/p>
邢夫人嘆息一聲,暗忖錯非實在往來不變,她又何必出此下策?又想起初二乃是迎春生兒,邢夫人又道:“我如今收養(yǎng)了二姑娘,初二打算在東跨院好生樂呵一場,到時你也來?!?/p>
陳斯遠暗忖,邢夫人這是不死心,還想著促成自個兒與迎春?有些事兒不好與其說,寶釵乃是二房的外甥女,若說將出來,邢夫人定會尋自個兒鬧將起來。
因是陳斯遠便含混道:“我只怕不得空……銀錢湊足了,明日我便去內(nèi)府,料想要敲定此事須得費一些光景呢。”
邢夫人眨眨眼,不解道:“湊夠了?你都湊夠了,還如何往外發(fā)賣?”
陳斯遠哭笑不得,趕忙細細說了一通,邢夫人這才恍然。敢情陳斯遠為了賣高價,干脆先行借了銀錢將股子買下,轉(zhuǎn)頭兒拋出成品,引得各方蜂擁,這才將拔高了的股子發(fā)賣出去。
陳斯遠說罷,邢夫人頓時好似狐貍一般咯咯咯嬌笑起來。比起撮合姻緣,邢夫人更想多賺些銀錢。
所謂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那邢夫人笑罷,忽而說道:“這可好,說不得過些時日大老爺便要主動撮合你跟二姑娘了呢?!?/p>
陳斯遠眨眨眼,這才恍然:是了,賈赦那沒起子的貨色素來見錢眼開,自個兒此番折騰了十多萬銀子的大營生,又豈會無動于衷?說不得又要拿迎春當了胡蘿卜來吊著自個兒!
只是他這會子都有寶姐姐了,哪里還肯故意去當那蠢驢?大老爺這回只怕是想瞎了心!
邢夫人與陳斯遠好一番計較,待酒足飯飽方才放了陳斯遠回返。因著天色已晚,陳斯遠便沒去尋邢岫煙。
這日夜里陳斯遠自個兒睡得安穩(wěn),只可憐紅玉、香菱、五兒幾個夜不能寐,三不五時便要翻開箱底瞧上一眼,生怕那七萬兩莊票不翼而飛了。
待轉(zhuǎn)過天來,三個姑娘家果然都熬紅了眼圈兒。
陳斯遠是又心疼又好笑,早起胡亂用了口吃食,揣了莊票匆匆出門,只讓紅玉、香菱、五兒趕緊補覺。
他先行回了新宅,打發(fā)三姐兒支取了一萬兩銀票,又捱到下晌方才乘車往內(nèi)府而去。
到得內(nèi)府衙門上前與門子交涉,本待尋了郎中翟奎,讓其引著自個兒將膠乳之事敲定。誰想等了一盞茶光景,不見翟奎相請,反倒有小吏匆匆奔出來,與陳斯遠拱手道:“陳孝廉,王爺有請!”
少一時進得二堂,便見一身大紅蟒袍的燕平王歪坐桌案之后,正蹙眉觀量過來。
陳斯遠不敢怠慢,緊忙上前見禮。那燕平王就道:“來尋翟奎?可是有事兒?”
陳斯遠眨眨眼,心道燕平王貴人事忙,莫非將膠乳之事忘了?
不用他開口,一旁便有太監(jiān)附耳嘀咕了一通,燕平王這才道:“為著那膠乳?”
“回王爺,正是?!?/p>
燕平王樂了,道:“出了正月也不見你來尋本王,本王還以為樞良心生悔意,不敢來見本王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