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yuǎn)笑著道:“不急,大嫂子可將好消息告知李兄了?”
“什么好消息?莫非是——”
見陳斯遠(yuǎn)朝著自個兒頷首,李紈便從袖籠里尋了腰牌出來,遞過去道:“還是一早兒遠(yuǎn)兄弟送來的,說是憑此物出入王府?!?/p>
那李崇明劈手奪將過來,頓時視若珍寶一般捧在手中,待觀量半晌方才回過神來道:“誒呀,勞煩樞良賢弟奔走?!?/p>
“誒?李兄這就見外了。”
李崇明哈哈一笑,扭頭又看向李紈,絕口不提方才的齟齬,只感嘆道:“妹妹也是,這等大事兒怎地不寫信先與我商議了?”
“這——”李紈心道,她只想送瘟神,余下都是陳斯遠(yuǎn)操辦的,又何曾想過旁的?
那陳斯遠(yuǎn)便轉(zhuǎn)圜道:“大嫂子也是一片好心,只是略有不周全,李兄又何必計較?來來來,咱們兄弟坐下說話兒?!?/p>
李崇明故作嗔怪著與李紈道了聲‘你啊’,又探手揉了揉賈蘭的小腦袋,便歡快地隨著陳斯遠(yuǎn)落座。
說來也奇,這半晌光景就聽那李崇明眉飛色舞說起過往來,陳斯遠(yuǎn)或是感嘆,或是驚奇,時而捧上兩句,竟捧得李崇明愈發(fā)開懷。
李紈看在眼里,心下暗自舒了口氣。心道虧得遠(yuǎn)兄弟能說會道,不然方才還不知如何遮掩過去呢。
過得一會子,大丫鬟琥珀前來,道:“老太太請李大爺過去相見?!?/p>
當(dāng)日賈珠、李紈的婚事,乃是賈母一力主張,便是賈珠過世后,也是賈母做主給李紈每月多添了十兩銀子的月例。說白了,錯非賈母照拂,只怕李紈早就被那王夫人給生生慪死了。
李崇明時常聽李守中念叨,自是知曉不可怠慢了這位老夫人,當(dāng)下別過陳斯遠(yuǎn),緊忙與李紈母子一道兒往榮慶堂而去。
此番廝見倒也順?biāo)?,只是過后宴席上又出了事端。
王夫人因照看寶玉離不得房,賈政鄙夷李崇明不學(xué)無術(shù),竟尋了個由頭離府而去。這李崇明又是二房的姻親,大老爺自不會上趕著來相見,因是只小一輩的賈璉,與隔房的姻親陳斯遠(yuǎn)作陪。
那李崇明雖是個沒本事的,脾氣卻不小,當(dāng)場就變了臉色。便是陳斯遠(yuǎn)與賈璉妙語連珠,那李崇明也略略吃用了幾杯,便推說來日要去王府入職,隨即拂袖而去。
陳斯遠(yuǎn)此時也不知如何勸說了,只與賈璉一道兒將其送出府外。那李崇明臨別之際扭頭瞧了一眼榮國府額匾,潦草一拱手扭身便走,大有‘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之意。
這般不歡而散,便是李紈也掛不住臉面,錯非眾人都瞧著,只怕便要哭出聲兒來。賈母自然也心下不快,待戲班子撤了,便獨(dú)留了李紈說了半晌。
陳斯遠(yuǎn)暗忖,大抵是一番寬慰的話,除此之外老太太還能做什么?
一邊廂是最得意的小兒子,一邊廂則是自個兒選中的孫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除了和稀泥別無他法。
李紈如何,陳斯遠(yuǎn)不得而知,只過后兩日賈蘭來清堂茅舍讀書時,陳斯遠(yuǎn)見其小小年紀(jì)愁眉不展,便知李紈過后定是哭過了一場。
又見賈蘭時而分神思量,陳斯遠(yuǎn)生怕這孩子想不開,便出言道:“蘭哥兒可是心下憋悶?”
賈蘭蹙眉道:“我只恨自個兒年弱無力?!?/p>
陳斯遠(yuǎn)道:“若你年富力強(qiáng)又待如何?”
賈蘭咬了咬牙,面上閃過一股子狠戾勁兒,卻沒說話兒。
易地而處,若是自個兒母親遭了這般苛待,以陳斯遠(yuǎn)的脾氣,只怕也要將這榮國府掀個底兒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