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話,等老太太一去,只怕便是她與王夫人反目之時。
如今老太太將互典這等大事兒交給鳳姐兒,那典票自是要留在鳳姐兒手中,如此一來,榮國府公中田產(chǎn)、鋪面、房產(chǎn)豈不盡數(shù)落在鳳姐兒手中?便是老太太驟然過世,鳳姐兒有此依仗,也自信能與王夫人掰一掰手腕了。
當(dāng)下鳳姐兒就道:“既是這般,那孫媳婦就勉為其難了?若辦得不好,老太太與太太盡管教我。”
賈母笑道:“鳳哥兒盡管去辦,便是出了差錯也不怪你?!鳖D了頓,又道:“就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可別四下宣揚。我看你也才回來,快回去歇一歇吧,晚上也不用特意來我這兒立規(guī)矩。”
鳳姐兒笑著應(yīng)下,也不敢去瞧王夫人的神色,屈身一福便扭身而去。
內(nèi)中只余下賈母與王夫人,那賈母又道:“太太也別怪我偏心,寶玉來日的前程,可不在榮國府,而是在皇城?!?/p>
這說的自然是大姑娘元春。
王夫人不咸不淡回道:“雖是這般說,可大姑娘也難啊?!?/p>
賈母嘆息道:“這年景誰不難?你剛嫁進(jìn)來時府中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若不是實在沒法子,大姑娘也何必去那起子見不得光的地方?”
王夫人嘆息著不言語。
賈母又道:“寶玉銜玉而生,自有福運在。我看寶玉也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你往后也別催逼了。等過上幾年,尋一樁妥帖的婚事才是正經(jīng)的?!?/p>
王夫人心下極為不甘!就算元春晉為貴妃,得封賞的也是賈政與王夫人,又與寶玉何干?雖說頂個國舅老爺?shù)拿^,奈何一無爵位,二無功名,不過是個富貴閑人罷了。
待賈政與她一去,頓時就成了沒底蘊(yùn)的破落戶。
憑什么自個兒的寶玉便只能混吃等死,淪為賈家聯(lián)姻的工具?若是寶玉有珠哥兒一半爭氣,她又豈會受這等窩囊氣?
因是王夫人面上含混應(yīng)了,心下卻另有計較。總要先試試讓寶玉用心讀書,如若不成……這爵位花落誰家還猶未可知呢。
轉(zhuǎn)頭婆媳兩個又說起明日夏家母女過府一事,賈母便蹙眉推卻道:“既是太太請來的客,太太自個兒宴請了也就是了,左右寶玉與夏家女孩兒年歲還小,這婚事一時半刻的也定不下,我看也不必弄得興師動眾的?!?/p>
王夫人心下好一陣無語,當(dāng)下再不說什么,起身心事重重回了自個兒院兒。
……………………………………………………
到得這日夜里,王夫人叫過襲人來吩咐了一番,轉(zhuǎn)頭襲人回得綺霰齋,便與寶玉說:“可惜你還沒好,不然來日還能瞧瞧新姊妹呢?!?/p>
寶玉不禁納罕道:“哪里來的新姊妹?”
襲人見其來了精神頭,頓時心下鄙夷,面上卻笑道:“明兒個夏家太太與姑娘過府,那夏家姑娘與你年歲相當(dāng),可不就便是新來的妹妹?”
“夏家?哪個夏家?”
“桂花夏家,因與姨太太多有往來,此番府中有事須得夏家?guī)鸵r,太太這才托了姨太太將夏家母女請來了府中?!鳖D了頓,又道:“聽聞那夏家姑娘生得鮮花嫩柳,便是比府中的姑娘也不差什么呢?!?/p>
寶玉也不探尋背后緣故,只顧著歡喜了,當(dāng)下爬起來下地挪步行走一番,歡喜道:“不過皮肉傷,我如今大好了。明兒個夏家妹妹來家中,我怎能不去迎一迎?”
眼看寶玉猴兒也似坐臥不寧,幾個丫鬟紛紛打趣、揶揄。他卻渾不在意,轉(zhuǎn)頭又吩咐襲人將新裁的衣裳尋了來,挑揀幾樣,到底選了一件月白纏枝花紋直裰方才滿意。
這日匆匆而過,轉(zhuǎn)眼便到了翌日辰時過半。
寶玉一早兒便拾掇停當(dāng),只在綺霰齋里等得不耐,過得半晌便要打發(fā)丫鬟往前頭去瞧瞧那夏家姑娘來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