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便道:“我可沒什么高論可說。若我說錯了,你只當(dāng)笑話聽便是;若是說中了……你也知我不是那起子附庸風(fēng)雅慣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唬弄老太太那一套就免了吧?”
“你——”妙玉頓時臉面漲紅。
可不待她說些什么,陳斯遠便悶頭自個兒續(xù)了一盞茶,端起來才要進口,忽而蹙眉道:“這是舊年蠲的雨水?”
妙玉冷著臉兒道:“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p>
陳斯遠聞言蹙眉撂下茶盞,說道:“飲茶就罷了,我游逛一日如今也餓了?!碑?dāng)下扭頭便朝外叫道:“清梵。”
簾櫳一挑,清梵答應(yīng)一聲兒進了內(nèi)中。
陳斯遠探手招至近前,從袖籠里取了二十兩的銀票遞過去,吩咐道:“選些可口的采買來,再買一壺菊花白?!?/p>
清梵得了銀票,頓時歡喜不已,竟看也不看妙玉,答應(yīng)一聲兒便退了出去。
妙玉暗自咬牙,嘟囔一聲兒‘暴殄天物’,便自斟自飲了一杯。
陳斯遠笑著道:“今日有些遲了……待來日我尋個物件兒來,只怕你到時再也不敢喝這等水?!?/p>
妙玉冷哼一聲兒,干脆別過頭去。陳斯遠也不管她,只大馬金刀落座,優(yōu)哉游哉四下掃量著。
過得許久,清梵定了一桌席面來,又將散碎銀子奉還。
陳斯遠大氣一擺手,道:“不好平白勞煩你,余下的賞你了?!?/p>
清梵頓時喜出望外,不迭道謝之余,心下暗忖這位遠大爺果然是個不差錢的。只可惜姻緣早定,不然與自家姑娘湊上一對兒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陳斯遠邀妙玉入席,那妙玉雖繃著臉兒,卻到底不曾駁了其顏面。席間二人各自吃喝,陳斯遠時而提起話頭兒,妙玉只偶爾回上一嘴。本道陳斯遠會氣惱,誰知其竟渾不在意,待酒足飯飽便告辭而去。
熬鷹嘛,既要熬著,也不能將鷹餓死了。
卻說陳斯遠一走,妙玉便停了筷子,氣惱著自個兒進了房。清梵、韓嬤嬤撿了殘羹冷炙吃用了,又分了半壺菊花白。
待拾掇齊整,那韓嬤嬤便悄然將清梵扯到了廂房里說話兒。
韓嬤嬤道:“人家遠大爺好不容易登門,偏姑娘要給人家臉色瞧,再這般,遠大爺哪里還會來?”
清梵嘆息道:“嬤嬤也知姑娘是個什么性兒,只怕我也不好勸說?!鳖D了頓,又道:“不過我看遠大爺是個心寬的,不曾與咱們姑娘計較呢?!?/p>
韓嬤嬤冷笑一聲兒,說道:“若不存了旁的心思,你道遠大爺會容著咱們姑娘?”
“心思?”清梵蹙眉不解。
韓嬤嬤道:“這世上哪兒有不偷腥的貓兒?”
清梵眨眨眼,緊忙搖頭道:“不可不可,遠大爺早定了姻緣,姑娘怎肯與人做了妾室?”
“妾室?”韓嬤嬤冷聲道:“能做得成妾室倒好了。只怕那位只當(dāng)咱們姑娘是個玩物罷了!”頓了頓,不待清梵言說,韓嬤嬤壓低聲音道:“你不妨想想,咱們姑娘如今這情形,除了給人做外室,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