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魘魔法(上)
煙雨如籠,細密雨絲落在青石板甬道上,頓時騰起一層薄紗也似的水霧來。
陳斯遠信步而行,待轉(zhuǎn)過沁芳亭,遙遙便見那姹紫嫣紅業(yè)已聚在了凹晶溪館里。旋即便見兩個丫鬟撐傘簇著,又有司棋背負了個小姑娘急急往這邊廂而來。
陳斯遠到得沁芳閘橋上,正撞見迎面而來的翠縷、鶯兒,司棋則背負了蹙眉吸涼氣的史湘云。
陳斯遠納罕道:“這是怎么了?”
幾個丫鬟紛紛見禮,司棋偷眼瞧著陳斯遠,那翠縷便哭笑不得道:“快別提了……我們姑娘撒了歡兒,見著水洼便要跳進去踩著頑,誰知方才那處是昨兒才挖好的樹洞,姑娘跳進去小半個人都沒了,如今更是扭了腳踝?!?/p>
史湘云癟嘴道:“我哪里知道這般深?”
陳斯遠眨眨眼,忍笑道:“快去前頭請?zhí)t(yī)瞧瞧?!?/p>
翠縷應下,史湘云趴在司棋背上朝著陳斯遠擺手,這才過了閘橋往榮慶堂而去。
目送一行人遠去,陳斯遠面上噙著笑往凹晶溪館看去。顧名思義,這凹晶溪館乃是一處呈凹字型的水榭。內(nèi)中姹紫嫣紅各有情形,這會子二姑娘迎春與邢岫煙坐在一旁手談;素來穩(wěn)重的寶姐姐難得頑皮一回,刻下正與探春、惜春兩個將那油紙傘轉(zhuǎn)得飛快,于是靛藍傘面潑墨般暈開層層水痕;黛玉則偏處一語,落座小馬扎上,身前還放了一根竹竿,竹竿上絲線垂入水中,這是在釣魚?
陳斯遠心下暗嘆,若此時有個相機就好了。這般美好的景致不能留存下來,實在可惜。
他思量著信步而行,行至凹晶溪館左近,早有丫鬟雪雁與鶯兒瞧見了,忙叫道:“遠大爺來了!”
于是迎春、邢岫煙停了手談,寶姐姐與探春、惜春停了轉(zhuǎn)得飛快的油紙傘,便是林妹妹也抬眼往這邊廂觀量過來。
陳斯遠踱步入得內(nèi)中,與眾姊妹一一見禮。不待他與寶姐姐、林妹妹、表姐眉目傳情,便有惜春合掌笑道:“三姐姐,財主這不就來了?”
探春笑道:“這可不好,咱們頑鬧,哪兒能用遠大哥的銀子?”
陳斯遠問緣由,小惜春便娓娓道來,卻是方才眾姊妹嬉鬧耍頑一番,探春便生出一念,也要學著那江南女子便在家中起個社。
惜春吵著不如起個畫社,湘云偏要起個手球社,倒是將始作俑者探春丟在了一旁。誰知這二人還沒吵吵出個高低來,那湘云便掉進坑里摔了一跤,如今崴了腳只得去前頭瞧太醫(yī)。
陳斯遠心下暗忖,原著里何時起詩社來著?好似因著自個兒之故,如今卻要早一些?
當下他便笑道:“既如此,那便算我一份。來日所需銀錢,只管讓四妹妹來尋我就是。”
探春笑著道:“沒這個道理。等我琢磨了章程,先去尋大嫂子、鳳姐姐打秋風,若討不到銀錢再來尋遠大哥。”
陳斯遠也不強求,便頷首應下。此時寶釵湊過來,心下暗忖,當著這般多姊妹,她自是不好與陳斯遠多往來。倒是黛玉婚事早定,合該趁此之機讓二人多言語幾句。
她便扯了探春、惜春兩個猜枚耍頑,旋即又與陳斯遠道:“遠大哥快去幫幫林妹妹,這釣了半日也不見魚兒上鉤,也不知是竹竿太重,墜得浮子都沉了?還是林妹妹學了姜太公,在等那上鉤之人呢?!?/p>
黛玉被打趣得羞赧不已,頓時紅了臉兒嗔道:“寶姐姐倒會差遣人!”頓了頓,又道:“你自個兒不說來幫我,反倒驅(qū)使起了旁人?!?/p>
小惜春便道:“林姐姐,遠大哥可不是旁人啊。”
黛玉頓時羞不可抑,縱使牙尖嘴利這會子也說不出話兒來。
偏此時水面銀鱗乍破,竹竿上的絲線繃如滿月。黛玉還不曾醒過神來,陳斯遠已然兩步趕上去,扶了竹竿,奮力一拽,便將一條錦鯉拽出了水面兒。
惜春不禁合掌贊道:“上鉤了,還是條錦鯉呢?!?/p>
開春化凍方才放的魚苗,這會子不過巴掌大小。陳斯遠探手將那來回甩尾的魚兒拿住,隨手又丟進池中,笑道:“釣魚之樂在釣,不在魚。這魚還小著呢,不若讓它再長一長?!?/p>
眾姊妹都說有理,瞥了陳斯遠與黛玉這二人一眼,都知這兩個婚事早定,過往極難湊在一處,便極有默契地各自散開。寶姐姐領著兩個小的猜枚,二姑娘與邢岫煙繼續(xù)對弈。
早有紫鵑搬了個馬扎來,陳斯遠探手一邀,便與黛玉一道兒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