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紅玉這會子說起賈璘來,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陳斯遠笑道:“我知你心思,放心就好?!碑斚聸_著外頭的香菱招招手,待兩女齊至跟前兒,陳斯遠這才道:“昨兒個三姐兒與安人、珍大嫂子大吵一架,哭得腫了眼睛。她又不肯回家,我陪著說了半宿話兒,這才沒回來?!?/p>
香菱心善,說道:“三姐兒怎地就不肯回家了?生養(yǎng)之恩當前,再如何拌嘴也不好有家不回吧?”
陳斯遠道:“家務事最難纏,我也懶得說人壞話,不過尤老安人平素所言的確不大妥當?!?/p>
香菱待要再問,一旁紅玉緊忙扯了下,遞給香菱一個眼神,香菱也就止住了話頭。這內中的情由紅玉聽過一些,回頭兒自會與香菱說道。
只是陳斯遠說‘說了半宿話兒’,這話哄誰呢?紅玉便揶揄看過來,直把陳斯遠瞧了個不自在。
好歹紅玉不曾當面揭破,又與陳斯遠說了幾句,這才扯了香菱出去了。待與香菱交代過尤家情形,紅玉禁不住犯了心思。
自家大爺昨兒個在尤三姐處過的夜,這哪里是正妻所為?這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墻,想來過些時日定會傳揚出去。
尤家如何鬧且不說,只怕來日尤三姐要進門,大太太那一關就過不去。因是,那尤三姐了不起做個貴妾,想要再進一步卻是奢談。
略略盤算,香菱、自個兒、尤三姐兒,還要算上個心有默契的雪雁,如此一來大爺來日就算娶了兩房,這妾室也滿了啊。來日除了林姑娘之外,那新奶奶進門豈非就要慪氣?
紅玉頓時惆悵起來。算來算去,到時候能騰出姨娘位置的,可不就只剩下她一個了?罷了,她如今身契還在賈家,想再多也是無用。
與其自個兒胡亂瞎想,莫不如指望著自家大爺來日金榜題名點了翰林呢,如此坐館三年熬出來,最少也是個四品知府,那時就能多納一個姨娘了。
這一日相安無事,夜里陳斯遠難得素凈睡了一夜。
轉天已是正月十三,這日清早方才用了早點,小丫鬟蕓香便顛顛兒尋了過來。賊頭賊腦四下掃量一圈兒,眼見紅玉還在西梢間忙碌,趕忙湊到陳斯遠跟前兒道:“大爺大爺,今兒個燈市口就有燈會了!”
小姑娘眼中滿是希冀,道:“我自打進了府就沒去燈會游逛過呢?!?/p>
陳斯遠略略思量,便道:“也好,那過會子往前頭去借了馬車,夜里咱們也逛逛燈會?!?/p>
蕓香一蹦三尺高,夸贊的話兒一股腦拋出來,旋即趕在紅玉尋來前一溜煙兒的去了。
紅玉哭笑不得腹誹道:“大爺也太寵著蕓香了,再這般下去來日沒了規(guī)矩可如何是好?!?/p>
陳斯遠便道:“這不是有你管著嘛?!鳖D了頓,見香菱行了過來,陳斯遠道:“甄大娘若得空,夜里不若一道兒逛逛?!?/p>
香菱頓時欣喜不已,道:“那我過會子往外城走一趟,想來媽媽得了信兒一準高興?!?/p>
大順朝規(guī)矩,上元燈會就擺在東安門外,以燈市口為中心,南北數(shù)里。那燈市口本就繁華,上元燈會不過幾日,有單挑了這幾日將鋪子、攤位賃出去的,那價錢可抵小半年租金。
過了須臾,柳五兒進得正房里,面上也掛了笑意。她因著體弱,只小時候游逛過一回,算算那時還不如蕓香年紀大呢。
眼見幾個丫鬟都雀躍不已,陳斯遠則暗忖,今兒個十三,明兒個薛家宴請,過了十五又要去國子監(jiān),這方才與尤三姐燕好過,總不好冷落了,莫非十五要帶了尤三姐去游逛?
不提他心下思忖,卻說東跨院里。
一早兒司棋便心不在焉,蓋因昨兒個夜里一夜旖夢。先是夢見被潘又安得了手,她正啜泣不已,轉頭兒潘又安的臉面又換成了陳斯遠;驚醒一回,再睡下又是胡亂夢了一場。這回比先前還真切,夢見與陳斯遠纏綿了一宿,從此雙宿雙飛。
待清早醒來,司棋自是羞怯不已,又暗啐自個兒胡亂思忖。再如何自個兒也不過是個奴婢,那遠大爺可是主子,聽聞其極有能為,又怎會看得上自個兒這等丫鬟?
心下雖自卑不已,可由不得司棋不胡亂思忖。那日情形歷歷在目,司棋只覺著此生唯有托付給遠大爺那般頂天立地又不趁人之危的昂藏男兒方才不會錯付了。
她不過是個二等丫鬟,又如何到得遠大爺跟前兒?
不用思量也知,這主意只能放在自家姑娘身上。因是待從東跨院正房回來,趕在二姑娘迎春往鳳姐兒院兒旁的三間小抱廈去之前,司棋便說道:“姑娘,昨兒個我聽姥姥說,那位遠大爺這回與燕平王結了善緣,聽說得了王爺賞識,將好大個美差交給遠大爺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