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
桃樹好一番枝搖葉動。
驟然間,司棋咬著下唇挺起脖頸,兩股戰(zhàn)戰(zhàn)再也撐不住身形,一下子跪伏在地。
一身夏衣水撈過也似,緊緊貼在身上。兩鬢發(fā)髻凌亂,更是貼在了面頰上。那十指兀自緊緊抓著桃樹干,待松開手才發(fā)覺方才用力之下,有指甲竟嵌入樹皮之中。
一旁陳斯遠窸窸窣窣整理了衣裳,四下觀量一眼,緊忙過來攙扶。誰知用了兩回力氣,竟不曾將司棋拉起來。
司棋喘了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強忍著身下不適,扶著陳斯遠起身,見木香棚下有石凳,二人便進得內(nèi)中坐在一處。
那司棋本也想著小鳥依人,誰知身量太高,別扭了半晌方才將頭靠攏在陳斯遠肩頭。
陳斯遠就道:“方才可是美了?”
司棋癟嘴不言語,這等話哪里好說出來?當下只道:“我如今什么都給了哥兒,來日若是哥兒不要我了,我便自個兒抹脖子上吊去?!?/p>
陳斯遠道:“又渾說,我何時說過不要你了?”
司棋道:“那,那若是有了孩兒該如何?”
陳斯遠眨眨眼,苦笑道:“哪里就會有了孩兒?這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子都不曾種下,還想要瓜、豆?”
“哈?”
司棋雖比迎春大了些許,略略知些人事兒,卻不過是紙上談兵,又哪里知曉床笫之間的內(nèi)情?當下陳斯遠哭笑不得言說了一番,司棋這才恍然,隨即又羞赧起來。
正待要說些什么,忽而聽聞不遠處悶哼一聲,駭?shù)盟酒鍦喩硪欢哙?,頓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哥兒,好似有人瞧見了!”
陳斯遠略略蹙眉,四下觀量一眼,奈何此時業(yè)已落日,園子里昏暗,又哪里瞧得清楚?當下就道:“這會子昏暗,便是瞧了個大概也不知咱們是誰。我先留在此處,你繞石洞快些回去?!?/p>
司棋頓時感念起來,問道:“那哥兒呢?”
“我?”陳斯遠不屑道:“便是瞧見是我又能如何?”頓了頓,又道:“八成是巡夜的婆子,待我與其言說一番,使個幾兩銀子也就是了?!?/p>
司棋心下稍安,愈發(fā)覺得陳斯遠乃是妥帖之人。若是換做了璉二爺,只怕早就自個兒跑了,哪里還會留下來阻攔?
早年二奶奶幾個陪房,璉二爺撩撥這個、沾染那個,惹得二奶奶發(fā)了火兒,四個陪房丫鬟打發(fā)出去了仨,獨留下聽話的平兒。
心下這般想著,司棋也不敢耽擱,起身道:“那哥兒留一會子就走,可不好與人鬧起來。”
陳斯遠笑道:“放心就是,我一個外人,與府中的婆子鬧個什么勁兒?”
司棋松了口氣,又叮囑兩嘴,這才拾掇了衣裳,急急忙忙往北面石洞繞行而去。
陳斯遠大模大樣停在遠處等了半晌,偏始終不見人影。他目力適應了昏暗,又瞥見那稻香村左近似乎有人探頭探腦。
陳斯遠蹙眉暗忖,這般鬼鬼祟祟,他倒是要瞧瞧此人是何方神圣。思忖一番拿了主意,陳斯遠起身便往石洞方向行去。
臨入石洞前略略回首觀量,便見那探頭探腦之人總算自稻香村后頭轉(zhuǎn)將出來,也朝著北面行來。
陳斯遠快行幾步,上得盤山道,此處路分兩處。一處往后園門、大主山而去,一處往下連著折帶朱欄板橋,通往蘅蕪苑。陳斯遠便往折帶朱欄板橋而去,尋了一方巨石躲在其后……
薛姨媽轉(zhuǎn)過芭蕉塢,扶著一旁芭蕉葉仔細往石洞中觀量,等了好半晌不見內(nèi)中動靜,心下這才舒了一口氣。
心中忐忑一去,薛姨媽頓時又羞又愧!
想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過來的,出閣后本分度日,何曾似如今這般失了方寸?那陳斯遠年不過十五,比薛蟠還年少一些,自個兒怎么就鬼迷了心竅,心心念念想著他?
非但如此,方才又那般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