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雪雁!”王嬤嬤呵斥一聲,扯了氣鼓鼓的雪雁到一旁,低聲道:“姑娘還要在府中待上幾年呢,你這會子發(fā)了性子有何用?”
雪雁這才恍然,可兀自氣惱不已,不禁癟了嘴道:“我,我就是替姑娘慪得慌!”
黛玉白了其一眼,笑道:“我自個兒都不曾慪氣,你又慪得哪門子氣?”頓了頓,又吩咐道:“財不露白,還不快收了去?”
“哦?!毖┭銗灺晳?,別別扭扭起身將檀木匣子收了。
黛玉心下暗自計較,雪雁打小兒隨著自個兒,忠心自不用多提,只是沉穩(wěn)不足;紫鵑倒是好心性,偏生自個兒存了小心思。
倒是那陳斯遠……不拘存了何等心思,臨行之際還能想著自個兒,此舉讓黛玉分外熨帖。先前王嬤嬤所言,黛玉輾轉思量,私下也覺著有理。本就拿定了心思,待陳斯遠此番回返,不妨多往來著,如今黛玉心下更是篤定。
雜七雜八想了一通,黛玉便點了紫鵑隨行往榮慶堂尋賈母道謝。
少一時進得榮慶堂里,便見湘云自碧紗櫥里氣鼓鼓而出,賈母歪在軟榻上笑吟吟朝著黛玉招手:“玉兒快來!”
黛玉屈身一福,這才挪動蓮步上前,一旁的大丫鬟鴛鴦就道:“林姑娘可算來了,這兩日老太太念叨了好幾回,錯非念著天寒生怕林姑娘染了風寒,只怕就要打發(fā)人去請了呢。”
湘云見黛玉湊坐賈母身旁,也鼓著腮幫子道:“姑祖母,你還沒說如何罰寶二哥呢!”
“罰,罰,讓他爹打他板子,云丫頭可滿意了?”
湘云眨眨眼,道:“那倒也不用……不過這兩日不許他來,每回來就知道惹我生氣!”
說話間湘云也湊過來,賈母便探手將其摟在一旁。湘云偎在賈母身旁,不禁得意朝著黛玉一瞥。
黛玉心下暗笑,只是不理湘云,與賈母說了半晌閑話,又因著湘云就在一旁,便領了紫鵑告退而去。
兜轉過榮慶堂,紫鵑忍不住道:“姑娘……老太太好似存了心思——”
不待其說完,黛玉就搖頭道:“如今外祖母都管不得大舅舅了,哪里還用說來日?”
至于云丫頭,只怕不論是王夫人還是忠靖侯,都不會贊成其嫁了寶玉去。這事兒啊,還有的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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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室里,兩個婆子拾掇著行囊。
晴雯小臉兒蠟黃,眼窩深陷、顴骨凸起,強撐了身形道:“大爺,也不差這一日半日的,不若乘船去了杭州就是,也不必非要在松江下船?!?/p>
晴雯也是江南女子,自小也是坐慣了舟船的,奈何這海上行船與江湖行舟全然不同,于是方才離了津門,晴雯便暈乎乎起不得身,又食不下咽,十來日光景果然瘦了一大圈兒。
比照晴雯,香菱倒是好不少,因是不待陳斯遠發(fā)話,香菱就打趣道:“你啊,全身上下就硬了一張嘴。瞧瞧這會子好似沒了半條命去,只怕再有一日半日的,說不得另外半條也交代了。”
晴雯癟嘴道:“我,我哪兒有那般嬌貴?”
陳斯遠笑道:“不是嬌貴不嬌貴,你手腳伶俐,就比尋常人更容易暈船。左右也不差一兩日,我也坐船坐得膩煩,咱們不妨干脆下船乘車?!?/p>
晴雯這才不作聲了,起身慢騰騰將自個兒物件拾掇在小巧包袱里,隨即被婆子攙扶著往甲板行去。
方才出了艙室,晴雯便覺異味撲鼻。蓋因下層艙室憋悶,雖是冬日,可十來天下來也沾染了一身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