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性子還是那個沒城府的性子,可眼界卻高了。
前后兩回海貿(mào)營生,加上百草堂與如今的膠乳營生,邢夫人賺得盆滿缽滿,不但答對了邢三姐出閣事宜,如今更是開始給邢德全攢婚嫁銀。
她心下如今想著的是栓牢了陳斯遠,哄得大老爺夜里留宿別房,再將二姑娘許配給小賊,如此就算人生圓滿了。又哪里會與幾個上不得臺面的小蹄子計較?
王善保家的挑唆不成,立馬奉承道:“要說也就是太太能容人,換做二房,那幾個小蹄子只怕早被攆出去了。”
邢夫人笑道:“那幾個心思明擺著呢,若攆了出去,回頭兒大老爺再納幾個旁的,說不得更難應(yīng)對呢?!闭f罷,忽而瞥見司棋,道:“可是你們姑娘有事兒?”
司棋趕忙上前斂衽一福,不待其開口,王善保家的就道:“我這外孫女,是給大太太道喜來了?!?/p>
“何喜之有?”
司棋這會子才道:“上回我們姑娘往清堂茅舍去了一回,問遠大爺借了書稿;可巧今兒個姑娘與邢姑娘在滴翠亭下棋,正瞧見遠大爺游逛而來,邢姑娘要去更衣,便讓遠大爺代為對弈……”
司棋簡略說了一番,邢夫人果然面露喜色,笑道:“果真?天可憐見,我這女兒可算是長進了?!?/p>
王善保家的那老貨便道:“二姑娘是個沒主意的,又素來恭順,哪里敢忤逆了太太?”
司棋也跟著點頭,王善保家的忽而話鋒一轉(zhuǎn),道:“只是……如今卻有一樁為難之事?!?/p>
邢夫人瞥過來,見那老貨面上欲言又止一副賣關(guān)子的模樣,便擺手將閑雜人等打發(fā)了下去。
此時才有司棋上前嘀嘀咕咕,將薛家姑娘之事說了出來。
邢夫人心下一凜,因此前陳斯遠一早兒就提過寶釵,如今思來,說不得那二人私下早有往來。
若寶釵嫁了小賊,豈不是被二房給拉攏了過去?
邢夫人自忖斗不過二房,來日也不用旁的,小賊只消袖手旁觀,邢夫人便能坐蠟。這哪兒行???邢夫人頓時蹙眉犯了愁。
王善保家的等了一會子,這才獻計道:“太太,我看咱們不若反其道而行之……若是促成了金玉良緣,薛家姑娘如何還能攔得住二姑娘與遠哥兒?”
“嗯?著??!”邢夫人恍然,合掌笑道:“難為你出了個拖貼的主意,就這么辦!”
王善保家的愈發(fā)得意,笑著道:“太太放心交給我,此事定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邢夫人歡喜,道:“好,若辦得好了,來日另有重賞?!?/p>
王善保家的喜滋滋領(lǐng)命,急匆匆領(lǐng)了司棋告退而去。
這王善保家的乃是邢夫人的奶嬤嬤,自是邢家之人,可其女婿卻是賈家的老家奴。
女婿兄弟兩個都在外宅辦差,秦顯家的如今管著大觀園東角門,秦昱家的還在東跨院里辦差。那秦家姻親故舊也不少,王善保家的鼓動唇舌先是說動了司棋的母親秦昱家的,旋即又說通了其妯娌秦顯家的,不過一日光景便勾連了許多婆子,于是那金玉良緣之風(fēng)又起……
待轉(zhuǎn)過天來,寶姐姐正在蘅蕪苑中閑坐,忽而又見鶯兒氣鼓鼓而回。
寶姐姐納罕道:“這又怎么了?”
鶯兒委屈得癟嘴道:“姑娘啊,不知為何,外頭都在說金玉良緣,說是妙玉請了娘娘旨意,只待寶二爺大好了,便要定下來呢!”
也無怪鶯兒氣惱,那金玉良緣本就是薛家先傳出去的,如今風(fēng)聲又起,鶯兒因知曉寶釵心思,心下早就撇下金玉良緣,一門心思要去陳家了。此時聽婆子嚼舌勞什子金玉良緣,她氣惱之余竟辯無可辯,這才氣鼓鼓回來告狀。
寶姐姐略略愣神,旋即蹙眉不已,心下暗忖,莫非是媽媽又給那些沒起子的婆子灑了銀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