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撫著小腹道:“還沒呢,不過是月事推遲了兩日,說不得過幾日便要空歡喜呢?!?/p>
迎春就道:“母親打發(fā)我來給大嫂子送安神藥,如今這般情形,只怕不好用藥了?!?/p>
尤氏頷首連連,道:“前幾日吃不下、睡不著,只道是身子出了毛病,誰想是小東西作怪?”
迎春便笑道:“若珍大哥得知,一準兒喜得什么的也似?!?/p>
尤氏頓時面上一僵,這才笑著頷首。姑嫂兩個說過半晌,迎春起身告辭,尤氏就道:“這兜轉(zhuǎn)著還要乘轎實在麻煩,二妹妹不若自會芳園走角門進大觀園就是了,我讓銀蝶引路?!?/p>
迎春一琢磨,正好順路往清堂茅舍一行,便順勢應(yīng)下。
當下銀蝶引路,引著迎春一行便往會芳園而來。自登仙閣前角門進得會芳園里,方才轉(zhuǎn)過逗蜂軒,忽而便有若有若無的古怪聲響傳來。
那領(lǐng)路的銀蝶,隨行的司棋俱都面色一變,未經(jīng)人事兒的繡橘兀自還四下張望著,忽而抬眼瞥見天香樓情形,頓時掩口驚呼一聲兒。
迎春雖不知情由,卻也被那聲音吵得心下紛亂,待聽得繡橘驚呼,抬眼掃量一眼,頓時驚的怔在當場。
便見那天香樓一處窗簾敞開著,有女子雪白背脊露出,腰間凌亂裹了衣裳,雙手扒在窗欞上,身形后仰,身子亂顫竟似下一刻便要墜下來一般!仔細端詳,內(nèi)中隱隱有個男子……
迎春駭?shù)泌s忙收了目光,抬手遮了臉面往前便跑。司棋、繡橘連同銀蝶俱都無言,只咬緊牙關(guān)匆匆而過。待兜轉(zhuǎn)過凝曦軒,過了木橋送至大觀園東角門前,銀蝶含混說了兩句,目送迎春一行進了大觀園,這才面無血色地挪步回轉(zhuǎn)。
不提銀蝶情形,卻說迎春一行進了東角門,主仆三人方才紛紛舒了口氣。那繡橘兀自嘟囔道:“那女子……好似是珍大奶奶身邊兒的金娥?”
迎春叱道:“快別說了,今兒個事兒誰也不許提。”
迎春這會子尚且心下亂跳,心中既驚又稀奇。前幾日才做過春夢,那夢中不過是與‘陳生’耳鬢廝磨,了不起吃一吃胭脂,迎春又何曾想到活春宮竟是這般情形?
方才那一幕自是叫二姑娘‘大開眼界’,長見識之余,不禁心下暗忖,無怪家中人等提及東府多是蹙眉不語,珍大哥行事這般明目張膽,實在于理不合。忽而又想起方才珍大嫂子提及珍大哥時面上一僵,迎春頓時心下了然,料想此事珍大嫂子定然一早兒知道了,只是沒法子管罷了。
又舒了口氣,耳聽得南面?zhèn)鱽礞音[聲,抬眼便見紅玉、香菱兩個正與侍書等丫鬟耍頑著手球。再扭頭觀量,那清堂茅舍開了正門,內(nèi)中靜謐一片。
司棋忽而心下一動,扯了繡橘遞過去一個眼神兒,旋即笑著與迎春道:“姑娘,看紅玉、香菱耍頑,我與繡橘也心癢癢,好姑娘發(fā)發(fā)善心,也容我們兩個去耍頑一會子吧?!?/p>
這般明晃晃的心思,迎春又哪里不知?正待說些什么,那司棋竟扯了繡橘就跑:“姑娘不說話,我就當姑娘應(yīng)了,多謝姑娘。”
說著扯了繡橘一路往南而去,迎春探手欲呼,卻又止住話頭。待眼看著兩個丫鬟與眾丫鬟嬉鬧在一處,迎春這才拾掇心緒,羞赧著往清堂茅舍而來。
她一路進得內(nèi)中,眼見正房四下窗扉都敞開著,那東梢間里桌案后端坐著個身影,一手捧了書卷,一手提筆落墨,時而蹙眉凝思,旋即又寫下一段文字。
迎春不覺頓住腳步,仔細端詳了幾眼,瞧著陳斯遠那俊逸的側(cè)臉,頓時目光癡迷、心下酥軟,連方才見了活春宮的忐忑都忘了個干凈。
情知自個兒不好這般偷窺,迎春加重腳步,忽而笑著道:“遠兄弟,母親打發(fā)我來尋遠兄弟說一樁事兒?!?/p>
“嗯?”內(nèi)中陳斯遠愕然瞧過來,眨眨眼才笑道:“原是二姐姐,快請進!”
迎春笑著頷首,挪動蓮步往正房而來。那內(nèi)中陳斯遠緊忙低頭使了個眼色,跪在身下的五兒更是連滾帶爬往博古架旁躲避。陳斯遠一邊廂系著褲子絳絲,一邊廂低聲道:“你躲在屏風后就好,我自去答對了二姐姐就是?!?/p>
說話間已然起身,見五兒果然藏身屏風后,又低頭瞧了瞧麈柄高聳,頓時蹙起眉頭來。此時迎春業(yè)已進了正房,陳斯遠福至心靈,胡亂抄起一本書卷遮擋,兩步繞過屏風行出來,才與迎春照了個面兒,驟然‘誒唷’一聲兒身子前撲,竟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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