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倒是如數(shù)家珍,仔細回思一番便笑道:“老太太怕是記差了,上好珍大爺打了小蓉大爺,老太太不是打發(fā)人將那陳芥菜鹵送了去?”
“是了,我竟忘了?!辟Z母苦惱道:“既這樣,你得空與遠哥兒提一嘴,就說那法源寺得了天寧寺的秘法,如今也有陳芥菜鹵,此物對那創(chuàng)口炎癥最是有效。他若不見好,不若往法源寺去求一壇子陳芥菜鹵來。”
鴛鴦笑著應下,道:“過會子伺候了老太太用過早飯,我便去清堂茅舍提一嘴?!?/p>
一旁琥珀面上噙了笑,心下十分古怪——這老太太素來不待見遠大爺?shù)?,怎會這會子又掛念起來了?
……………………………………………………
一徑到得這日辰時過后,待服侍過老太太用了早飯,大丫鬟鴛鴦這才往清堂茅舍而來。
須得到得院兒前,便見紅玉拄了拐杖正吩咐著粗使婆子將院兒前的甬道拾掇了。
眼見鴛鴦來了,紅玉趕忙笑道:“鴛鴦姐姐怎么來了?”
鴛鴦訝然道:“我如何來的且不說……你既傷了腳,哪里還好亂動?”
紅玉嗔怪道:“我倒是想歇息歇息,奈何留在家中也是自個兒待著,爹媽自早忙到晚,又哪里得空管我?這幾日也是五兒、佳惠得空來瞧我,這才沒餓著。昨兒個與爹媽商議一遭,左右只是一只腳傷了,又不耽誤旁的,我便回來了?!?/p>
鴛鴦打趣道:“怕是也掛心你家大爺吧?”
紅玉雖紅了臉兒,卻飛速點頭應下,低聲道:“我家大爺這般的,不知府中多少狐媚子惦記著呢,可不就要看緊點兒?”
鴛鴦心下隱隱有些艷羨,便岔開話題道:“你且忙活著,我給老太太傳了話兒還須得回去呢。”
紅玉應下,往內(nèi)中招呼一聲兒,便有苗兒來迎。鴛鴦頓時一怔,旋即扭頭掃量紅玉一眼,暗忖這狐媚子說的莫非是苗兒?
當下進得內(nèi)中,鴛鴦笑吟吟將賈母的囑托說了一遭,自是惹得陳斯遠道謝連連。這會子非但寶姐姐在,便是小惜春也在。
鴛鴦說過幾句,也不多留,起身便往榮慶堂回轉(zhuǎn)。誰知出園子時聽茶房的婆子說嘴,也不知怎么了,太太又拿了趙姨娘的錯處,這會子正罰趙姨娘立規(guī)矩呢。
鴛鴦?chuàng)u搖頭,緊忙快步回了榮慶堂。
卻說清堂茅舍里,那鴛鴦一走,寶姐姐與惜春都上了心。方才兩人可是眼瞧著王太醫(yī)換過傷藥的,那傷口隱隱有化膿的趨勢,自是俱都擔憂不已。
惜春就道:“那陳芥菜鹵極為有用,小時我染了風寒,高熱不退、咳嗽不止,只喝了兩回便好了許多呢?!?/p>
寶姐姐也道:“天寧寺陳芥菜鹵聲名遠揚,不想法源寺竟也得了秘法。既然管用,我過會子便去求了來。”
那勞什子陳芥菜鹵陳斯遠根本沒聽過,哪里敢信?奈何他又不是學醫(yī)的,倒是隱約記得一戰(zhàn)時曾有人用蛆蟲吃去傷口腐肉,只是他一時間又去哪兒找干凈的蛆蟲?
因一時沒旁的法子,陳斯遠只得應下道:“如此,有勞妹妹了?!?/p>
寶釵嗔怪著瞥了其一眼,當下也不停留,領(lǐng)了鶯兒便去了。
小惜春圍著陳斯遠嘰嘰喳喳說了半晌,待丫鬟來催去前頭三間小抱廈上女紅課,頓時癟了嘴蔫頭耷腦而去。
她這一走,陳斯遠正思量著表姐邢岫煙會不會來,誰知來的只是篆兒。那篆兒入內(nèi)癟嘴道:“怡紅院得了新茶,顯擺著要弄什么茶會,我們姑娘躲不開,只得往怡紅院去了。便是能來只怕也要下晌的,姑娘特意打發(fā)我來跟遠大爺說一聲兒?!?/p>
陳斯遠暗忖,這夏金桂是籠絡過了下人,又開始籠絡起主子來了?
只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再如何也改不了驕矜刁蠻的性兒,她如今還能扮上一時,說不得來日便暴露了出來。到時情形如何,想想就有趣。
那篆兒悶頭而去,本道這日再無旁的事兒,香菱捧了書卷來正要為陳斯遠讀,誰知外間蕓香又回道:“大爺,姨太太來了!”
薛姨媽回來了?
陳斯遠落地去迎,才到梢間門口,那薛姨媽已然快步進了內(nèi)中。瞥見陳斯遠,薛姨媽唬了臉兒道:“怎么下地了?快躺下將養(yǎng)著?!?/p>
不待陳斯遠言說,香菱就嗔怪道:“姨太太快勸說幾句吧,我家大爺這幾日閑不住時常走動,方才王太醫(yī)來瞧,那傷口都要化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