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大爺!”素云面上欣喜不已。
陳斯遠頷首問道:“大嫂子可在?”
素云蹙眉道:“遠大爺不知,方才那會子蘭哥兒鬧騰了一場,又自顧自往前頭榮慶堂去了,大奶奶追之不及,只打發(fā)了碧月跟著,回來只說氣悶,便往后頭游逛去了?!?/p>
陳斯遠頓時唬著臉兒道:“怎么不打發(fā)個人跟著?”
素云委屈道:“我們倒是要跟著,只是奶奶不讓?!鳖D了頓,又道:“遠大爺放心,我回來與奶奶說過遠大爺有法子,我們奶奶瞧著沒先前那般失魂落魄了?!?/p>
陳斯遠舒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道:“罷了,那我往后頭尋尋?!?/p>
陳斯遠別過素云,便沿著甬道自西邊兒繞過稻香村,那稻香村兩側(cè)以籬笆環(huán)繞,遍植花草,其后更是大片的桃李林。
陳斯遠行不多遠,便隱隱約約瞥得一抹倩影。一襲雪青底子蓮紋刺繡鑲領肉粉色印花綢面對襟披風,內(nèi)襯白色交領襖子,下著松花色馬面裙??滔峦T谀档ねは拢鲱^觀量著樹上青澀的李子。
一雙柔荑疊放身前,螓首略仰,雖遙遙只瞥見側(cè)臉兒,卻見其眉頭緊蹙、面色苦悶。
陳斯遠禁不住嘆息一聲,心生憐惜。若此間無他,李紈大抵依著判詞一般,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待賈蘭高中皇榜,方才會欣然與世長辭。觀其一生,孤寂苦悶,實在是讓人心生不忍。
陳斯遠從來都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既招惹了李紈,又豈會撒手不管?當下也不聲張,緩步入得林中,朝著李紈慢慢靠近。
須得到得背后,李紈便嘆息道:“都說了我自個兒逛逛,怎地?蘭兒回來了?老太太怎么說的?”
久久不得回話兒,李紈納罕轉(zhuǎn)身,便見一雙星眸正憐惜著盯著自個兒瞧。李紈掩口小吃一驚,不禁退后一步愕然道:“遠兄弟,怎么是你?”
陳斯遠笑道:“方才姨媽在,不好與素云姐姐說個分明。這不,姨媽才走,我想著你心下難安,便趕忙過來了?!?/p>
李紈急切道:“遠兄弟……果然有應對之法?”
陳斯遠笑著頷首,道:“你只安心等著就是,明日便見分曉……我思量著,要不了幾日,太太便會將蘭哥兒打發(fā)回來?!?/p>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陳斯遠能謀善斷,幾次出手幫襯,都幫著李紈母子安度難關(guān)。這會子說起話來,李紈自是信的。
因是李紈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面上可算帶了些許笑模樣,道:“那敢情好……蘭兒便是我的命,若被太太奪了去……我真不知如何活了?!?/p>
陳斯遠沒答話,一雙清亮眸子盯著李紈不說話,四目相對,卻好似什么都說了。
李紈心下一顫,手中的帕子絞得愈緊,咬了下唇有些不知所措,想起那日玉佛殿中情形,不禁又紅了臉兒,一時間也說不出話兒來。
俄爾,李紈垂著螓首道:“遠兄弟——”
陳斯遠卻忽而豎起食指來:“噓~”
待止住李紈話頭,陳斯遠往外觀量,便見一媳婦子匆匆往這邊廂而來。
李紈見此頓時慌亂起來,她本就孀居,若是被人瞧見與陳斯遠私會,還不知鬧出什么亂子來呢。
當下面上焦急起來,緊忙往樹后躲閃。陳斯遠原本還停在樹前,可眼見那媳婦子四下觀量,旋即往山洞方向揚了揚帕子,俄爾便見一身形快步朝著這邊廂奔來,陳斯遠頓時瞠目不已,緊忙也躲在了樹后。
李紈不知外邊情形,頓時要往一旁閃避,陳斯遠趕忙低聲道:“別出聲,是璉二哥!”
“?。俊崩罴w納罕一聲,頓時想起那日所見,不禁俏臉兒紅得好似沁出血來。一時間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身子略略與陳斯遠觸碰,頓時好似遭了雷殛一般顫抖不已。
偏此時賈璉已然與那媳婦子往這邊廂來了,李紈聽得漸近的說話兒聲兒,頓時掩口不敢動彈。
好在二人正好躲在牡丹亭左近的樹木之后,陳斯遠朝著李紈比劃一番,李紈點點頭,便緩緩蹲踞下來。
那賈璉一路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眼見四下無人,頓時大膽起來,手中折扇挑了那媳婦子的下頜,也不知說了什么,頓時惹得那媳婦子咯咯咯好一番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