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陰比事
寶琴話音剛落,便有探春起身來迎,笑著道:“妹妹才來,我便送了帖子去,遲遲不見你人,還當(dāng)妹妹今兒個不來了呢。”
迎春也道:“老太太都贊琴妹妹好品格,這社若是少了琴妹妹豈不少了幾分顏色?”
眾金釵說說笑笑,將寶琴迎進內(nèi)中。唯獨寶姐姐面上雖噙著笑,心下卻有些別扭。
隨即又商議著定下章程,又有給各人起名號。陳斯遠坐在一旁笑看,奈何李紈忍了半晌實在忍不住,便頻頻朝著陳斯遠看過來。
旁人尚且沒注意,卻瞞不過寶姐姐與林妹妹。陳斯遠心下冷汗直流,偏生這會子不好與李紈說什么。
他起先還打算來湊個熱鬧,如今一看,這哪里是熱鬧?分明便是修羅場啊。
陳斯遠漸生退卻之意,此時探春納罕道:“怎么不見寶二哥?”
才來的寶琴就道:“方才那會子夏家太太來了,太太便將寶二哥叫了去?!?/p>
三春等與寶玉是姊妹兄弟,自是想帶了寶玉湊個熱鬧,寶姐姐與黛玉心下卻不這般想。前者鄙夷寶玉只知風(fēng)花雪月、不知上進,后者看穿了寶玉成色,只當(dāng)做尋常表親相處。
隨即又有邢岫煙、香菱來湊趣,陳斯遠見勢不好,干脆起身道:“你們且熱鬧著,我還是回去讀書吧。”
惜春極為不舍,叫嚷道:“少了遠大哥,總覺少了一分熱鬧?!?/p>
陳斯遠哈哈笑道:“方才定下今日辦詩社,我便不湊趣了?!?/p>
陳斯遠詩詞本事大抵也就是尋常水準,全靠前世記憶支撐,論真本事只怕連李紈與迎春都不如,自然不敢露怯。再者說了,過會子即便他不下場作詩,若讓他點評寶姐姐、林妹妹的詩文誰高誰下,陳斯遠又該如何自處?
捧了一個便會得罪另一個,陳斯遠莫不如躲個清凈。
他這般笑著說出來,旁人卻另做他想,只道他詩詞水準太高,不大想?yún)⑴c這等小孩子家家的詩社。
又有人作想,若是陳斯遠詩詞水準太高,豈不將眾人都掩沒了過去?
陳斯遠又道:“待來日有旁的吃喝玩樂,我再來湊趣?!?/p>
除去小惜春有些不舍,余者都笑著起身送陳斯遠。陳斯遠臨行之際又與香菱遞了個眼神兒,這姑娘心緒激蕩,小臉兒通紅。
待陳斯遠一走,黛玉便道:“他雖走了,人卻是不少的?!鼻屏讼懔庖谎鄣溃骸拔疫@女徒弟隨著我學(xué)了許久,如今也能做得詩文了?!?/p>
眾人都知香菱時常便往瀟湘館去學(xué)詩,先前只當(dāng)香菱不過是湊趣,不想這會子香菱竟也能做詩了!
于是眾人齊齊開口稱贊,香菱掩口而笑,心下自是感念。錯非落在陳斯遠身邊兒,她又怎會遂了心愿?
到底是一樁雅事,寶姐姐再是心下不爽寶琴,好歹這會子也壓下心緒,噙了笑熱熱鬧鬧參與其中。
嘰嘰呱呱說了半晌,探春因李紈出了銀錢,便薦其掌社。李紈心下有了寄托,再不是那般槁木死灰模樣,聽了探春的話兒便笑道:“探丫頭既薦了我,我雖不大會做詩,卻勝在年紀癡長幾歲,便做了這掌社。不過須得兩個副社幫襯著,這起社之事既是探丫頭先張羅的,我看這頭一個副社便是探丫頭了?!?/p>
金釵齊聲道好,探春當(dāng)仁不讓應(yīng)下,又道:“我既為副社,那此番我便先做個東道。”待眾人應(yīng)下,她又問:“卻不知另一副社,大嫂子有何人選?莫不是寶姐姐或是林姐姐?”
李紈笑道:“都不是,我看鳳丫頭最合適?!?/p>
寶姐姐聞弦知雅意,頓時笑道:“大嫂子自個兒掏了銀錢不算,莫不是還要打鳳姐兒的秋風(fēng)?”
黛玉也笑將起來,道:“說來鳳姐姐那膠乳營生如今可生發(fā)了,說不得過些時日便能得了兵部訂單呢?!?/p>
寶姐姐立時道:“要說還是林丫頭好運道,鳳丫頭不拘如何勞碌,這出息總有林丫頭一半兒呢?!?/p>
黛玉嬌嗔不依,與寶姐姐嬉鬧了一番方才罷休。
這兩個副社都有了人選,黛玉與寶姐姐嬉鬧過,又說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都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