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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家
陳斯遠含混應了。邢德全忽而想起一事來,壓低聲音問道:“是了,都說揚州擅養(yǎng)瘦馬,卻不知如今都是什么價碼?”
陳斯遠哭笑不得道:“舅舅,這卻不好說了。按品貌技藝,差的三十兩,尋常的幾百兩,好的那就沒邊兒了。外甥聽聞有鹽商斗富,為一清倌人豪擲千金,贏了對頭兀自不解氣,登了佛塔一筐一筐往下撒金箔。”
“是???”
陳斯遠又道:“那輸了的也發(fā)了性子,轉(zhuǎn)頭將四下河燈搜羅一空,夜里雇請了人手放燈,竟生生將河道堵塞了?!?/p>
邢德全聽得心生向往,嘆息道:“誒呀呀,可惜不能親見。也不知那清倌人到底生得如何美若天仙?!?/p>
說罷吸溜一聲抹了抹嘴,又見陳斯遠身旁還放著個小巧包袱,便問道:“遠哥兒,你這包袱——”
“哦,這是姨媽打發(fā)我捎來的冬衣?!?/p>
邢德全忽而面色一變,起身道:“不早說?快給我瞧瞧!”
他剛走兩步,忽聽外間有女子喝道:“慢著!”
環(huán)佩叮當,陳斯遠轉(zhuǎn)頭便見一女子領(lǐng)著丫鬟、婆子入得內(nèi)中。那邢德全面上訕訕:“三姐姐來得好快?!?/p>
邢三姐冷哼一聲,上前截了包袱抄在手中,略略摸索便從內(nèi)中摸出個帕子包裹的物什來。她也不瞧,隨手交給丫鬟保管,看著那邢德全叱道:“整日介沒個正行,來日我若出了閣,說不得你連家中宅院都要典賣了去!”
邢德全嘟囔道:“這般大宅院,單我住著多空蕩?還不如典賣了換個小的?!?/p>
“你!”邢三姐嗔道:“旁人家日子都是越來越好,偏你越活越回去了。來日見了爹媽,你還有何臉面?”
邢德全犟嘴道:“爹丟了世職,又不是我丟的,怎能怪到我頭上?!?/p>
邢三姐氣得直翻白眼,瞥了眼陳斯遠,這才壓著火氣戳了邢德全一指頭。旋即朝著起身的陳斯遠道:“遠哥兒來了?”
“外甥見過三姨。”
邢三姐道:“自家人,快坐下說話?!?/p>
當下邢三姐挪步落座,又吩咐丫鬟奉上茶點,旋即便問起陳斯遠過往來。不過是其母身后事,這些年際遇,又問及來京路上如何。
邢三姐年紀小,只見過陳斯遠的‘母親’幾回,自然談不上如何親厚。待聽聞陳斯遠過往,不過跟著唏噓嗟嘆了一番罷了。
陳斯遠回話之際略略觀量,便見邢三姐眉目清秀,雖也算嫽俏,卻比邢夫人多有不如。再看邢德全,竟生得平頭正臉。
當下暗自暗嘆,果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邢三姐又問起往后打算,陳斯遠還不曾回話,忽而便聽得外頭有簫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那邢德全方才一直陪坐,強忍著不曾插科打諢,此刻聽得簫聲頓時罵將起來:“短了嚼子的浪蹄子,吹吹吹,一天到晚吹!爺早晚將嚼子給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