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與雪雁在一旁伺候著,笑說府中趣事。
外間傳來響動,雪雁循聲觀量,旋即笑道:“是嬤嬤回來了?!?/p>
果然,少頃那王嬤嬤便笑著進(jìn)了碧紗櫥。
黛玉笑道:“可見過老師了?”
“見了,藩臺給姑娘寫了一幅字,又送了些金、銀稞子,說留著賞人用?!?/p>
雪雁笑道:“這倒好,省得去尋二奶奶兌了。”
黛玉放下書冊,扭身道:“老師寫了什么字兒?快給我瞧瞧?!?/p>
王嬤嬤便將一副字送上。黛玉急切展開,便見其上寫著‘?dāng)夸h芒、藏才情,勿露圭角;謹(jǐn)言行、掩喜怒,溫和柔順’。
黛玉觀量一般,心下若有所思。自蘇州往京師途中,老師雖不曾說過什么,可擔(dān)憂之色溢于言表。
黛玉自是知曉賈雨村擔(dān)憂的是什么。除了文武殊途,只怕老師擔(dān)憂的便是榮國府的富貴!
林家累世列侯,黛玉打小兒也是錦衣玉食養(yǎng)起來的。可甫一入榮國府,還是被那潑天的富貴駭了一跳!
初時只當(dāng)榮國府門第高,自是該當(dāng)這般富貴??稍趽P州一年,經(jīng)歷了事兒,黛玉此番再見榮國府富貴,心下又是另一番心思。
這榮國府歲入多少?開支又是多少?這般富貴可能長久維系了?
她雖年幼,卻因主持家中庶務(wù)一載,對此略有所得。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榮國府每歲開支兩萬大多,趕上事兒多只怕就要三萬銀錢。榮國府莊田、鋪面所得有限,又怎么支撐得起這般富貴?
黛玉聰慧,便想著榮國府只怕另有生財之道。可這般法子既然見不得光,又豈能長久?
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來日若那營生斷了,榮國府為了維系體面,只怕一時間不肯儉省,那豈不成了坐吃山空?
奈何賈家只是她外家,這等事兒不好多言。
再一則,那寶二哥雖有赤子之心,卻又從無擔(dān)當(dāng),只怕不是能托付之人。
此番老師送來寄語,自是出于好意,黛玉仔細(xì)觀量過了,默記于心,便仔細(xì)將那一幅字折好。
紫鵑就在一旁,掃量了一眼便道:“雨村先生太過掛心了,有老太太看顧著,誰還能欺負(fù)了姑娘不成?”
黛玉笑道:“又不是小時候,我還能總讓人讓著不成?”
再說那寶天王可從不知讓著她。
轉(zhuǎn)眼書冊整理過,眼看臨近午時,紫鵑便去廚房提食盒。她一走,王嬤嬤立時湊了過來,往外觀量一眼,壓低聲音道:“姑娘,藩臺說方才遠(yuǎn)哥兒去了一遭。”
“嗯?”黛玉納罕道:“莫非是去送年禮?”
王嬤嬤掩口笑道:“姑娘猜錯了,遠(yuǎn)哥兒空著手去的,卻送了藩臺好大一個人情。”
當(dāng)下王嬤嬤復(fù)述了一遍賈雨村所言,內(nèi)中隱隱有夸贊陳斯遠(yuǎn)之意。
黛玉聽了若有所思。她聽母親賈敏說起過,父親林海年輕時也是這般氣盛、有能為。昆山一地連年洪災(zāi),偏時任蘇州知府是個酒囊飯袋,沒遇災(zāi)荒只知懇請朝廷減免錢糧。
其父實在瞧不過眼,四下勾連,募集資金,修了百里石塘。也是因著這石塘,如今昆山才有半數(shù)田土免于洪澇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