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聞言一怔,心下有些古怪。薛姨媽處置外間事務,素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曾這般果決了?
當下蹙眉說道:“若依著我,既然那皇商差事保不住,不若與那姓黃的勾兌一番——”
“不可!”薛姨媽斷然道:“如今咱們家就是那案板上的肥肉,誰都要來切一刀、咬一口。若不將姓黃的一口爛牙崩碎,外頭人只道薛家軟弱可欺,說不得往后更要欺辱上門來!”
寶釵略略思量,不禁頷首道:“媽媽說的在理,便照此辦理?!鳖D了頓,禁不住又道:“說來……咱們三番兩次的勞煩遠大哥,改明兒總要感謝一番?!?/p>
薛姨媽聞言,禁不住嘴角上翹、噙了笑意,自是回想起下晌時的纏綿、癲狂,當下意態(tài)慵懶道:“是要謝過……這事兒你莫管了,我自有主意?!?/p>
寶姐姐聞言不禁竊喜,心想這般就好,有一就有二,長此以往,說不得自個兒媽媽就改了心思……如此自個兒與他的事兒,說不得就成了。
卻不知闔眼噙笑的薛姨媽雖是另一番心思,心下卻與寶釵念著同一個人兒。
許是太過操勞,薛姨媽沐浴過后便沉沉睡去,一徑到得翌日卯時末方才轉醒。寶姐姐只當薛姨媽因著宿醉方才起來遲了,早間又奉了醒酒湯伺候,眼見薛姨媽無恙這才往園子里去尋諸多姊妹耍頑。
卻說薛姨媽梳妝過后,便又出得東北上小院兒,自王夫人院兒后門入內,兜轉著進得正房里。
姊妹二人自不用多禮,待彼此落座,說了一會子閑話,王夫人忽而掃量薛姨媽一眼,不禁蹙眉納罕道:“妹妹今日……怎地瞧著不大一樣?”
薛姨媽心下惴惴,不禁撫臉慌亂道:“姐姐又渾說,我又哪里不一樣了?”
王夫人仔細端詳,須臾搖頭道:“也是古怪,總覺著不大一樣,仔細瞧了又分辨不出來——”頓了頓,忽而恍然道:“是了,妹妹今兒個氣色瞧著好了許多?”
薛姨媽不禁愈發(fā)慌亂,緊忙遮掩道:“許是昨兒個飲酒之故?”當下便說托人見了真佛,無奈之下多飲了幾杯。
王夫人自是關切了幾句,心下卻愈發(fā)古怪。但見那薛姨媽面上光潤、肌膚白里透紅,便是連眼角的細紋都寡淡了許多,又哪里是飲酒之故?
正當此時,金釧兒匆匆入得內中,屈身一福稟報道:“太太、姨太太,我方才聽東跨院的王嬤嬤說嘴,好似四哥兒害了病,連大太太都染了風寒呢?!?/p>
王夫人頓時愕然,說道:“這還不曾滿月,怎么就害了???”
金釧兒癟嘴道:“奴婢聽旁的婆子說了一嘴,是那王嬤嬤自個兒染了風寒,大太太本待放其歸家休養(yǎng),誰知那王婆婆偏要死乞白賴進房伺候。不過兩日,四哥兒與大太太雙雙染了風寒。
聽說大太太著惱之下,很是落了王嬤嬤的臉呢!”
王夫人唬著臉兒道:“這可馬虎不得,你且去前頭請了王太醫(yī)往東跨院走一遭,可不好耽擱了?!?/p>
金釧兒應下,扭身自去料理。
因著她這么一打岔,王夫人這才將心下古怪揭過,繼而與薛姨媽說起了旁的來。
卻說陳斯遠得了甜頭,每日白日里往新宅陪尤氏姊妹與晴雯,黃昏時便回返榮國府,只盼著與薛姨媽重溫舊夢。
誰知事不湊巧,王子騰還不曾回信,王舅母便得了信兒,先是來榮國府尋了薛姨媽一遭,繼而薛姨媽連著幾日往王家而去。莫說是重溫舊夢,一連幾日二人連面兒也不曾見著。
眼看九月下,尤三姐將新宅打理停當,各色家什、器具停當,尤其是后罩樓的三層,內中還擺了一張拔步床,自是惹得陳斯遠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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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報登黃甲
于是尤二姐舊事重提,想要趁著放榜前往四下游逛一番。陳斯遠估量著薛姨媽近來不得閑,便干脆應下。
于是新買了買車,雇請了車夫、馬夫,領了尤二姐、尤三姐與晴雯,輕車簡從往京師四下景致游逛起來。
于是一日往那西直門外高梁橋左近看其如何賽江南,一日往西山登高望遠,一日又在金魚池上泛舟而游,一日又往東岳廟廟會上體會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