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簾櫳挑開,那侍衛(wèi)伸手一指,便指向了巷子口停著的馬車。
陳斯遠觀量一眼,心下咯噔一聲。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侍衛(wèi)瞧著眼熟,就是上回那貴人身邊的侍衛(wèi)。
形勢不如人,且秀才遇到兵,陳斯遠干脆利落下了馬車,悶頭便上了巷子口的馬車。
內(nèi)中依舊擺著屏風(fēng),不過這回貴人身邊沒了侍女。內(nèi)中熏籠適宜,滿室皆是冰片香味。
陳斯遠嘆息著落座,拱手道:“不知貴人可是尋我有事兒?”
那貴人笑道:“莫慌,我不過是好奇罷了?!?/p>
頓了頓,又道:“陳樞良,揚州人士,自幼為大騙子耿俊收養(yǎng)。十二歲時假冒湖州知府之子,詐取鹽商、舉人等,總計九百兩銀錢;十三歲時假冒華亭徐家子弟,詐得杭州府各處織場綢緞一千三百匹……呵,一年所得千余兩,想來日子過得極為舒爽。
我卻納罕了,你為何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要來京師,且看樣子竟要考取功名?”
陳斯遠實話實說,道:“若托生良家,我又何必騙人錢財?當日為揚州乞丐,能不能活過明日都不好說,換做貴人是我可的選?”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不錯,只怕我也會如你一般?!?/p>
陳斯遠又道:“常言道‘人有失手、馬有漏蹄’,這雀字門并非長久之道。今年師父被人拆穿,生生打斷了腰身,纏綿兩月方才過世。我看在眼里,心下寒涼,這才生出洗白之意。”
“洗白?這詞兒聽著新鮮。”
陳斯遠沉默良久,偏那貴人也不放聲。過得須臾,陳斯遠道:“貴人可還有要問的?”
貴人道:“你身世過往,我都一清二楚。只是好奇,你身上可還有旁的本事?”
“這……請恕在下不解?!?/p>
“會作幾句輕狂詩?”
“會,想著博個狂生名號來著?!?/p>
“哦,還有旁的嗎?”
“這……”
貴人又道:“倘若來日你入了仕,打算如何行止???”
陳斯遠道:“若能進翰林院自是好的,便是不能,也要去御史臺?!?/p>
貴人笑罵道:“奸滑!沽直賣名,以清流博聲望?”
“是。”
“原想著你若有幾分能為,本王便是助你一臂之力又如何?奈何你好的不學(xué),非要去學(xué)清流那一套……嘖,與國何用啊?朝廷如今缺的是能吏?!?/p>
陳斯遠激靈靈一下,只聽得那一句‘本王助你一臂之力’,敢說這等話的,絕不是北靜王,只怕也不是忠順王!
忽而想起,當今圣人有一幼弟,自小待其親厚。二人既是兄弟,又情同父子。雖如今只封郡王,可來日親王之位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此人封號燕平,這燕平乃是昌平古稱,此時昌平可是在順天府治下,能得這般封號,可見今上對其信重。
陳斯遠一心鉆營,哪里會錯過這般良機?當下就道:“回王爺,在下還懂一些經(jīng)濟之道?!?/p>
“哦?”燕平王推開車窗,指了指不遠處的鋪面,道:“既如此,你說說如何將那斗笠賣空?!?/p>
陳斯遠轉(zhuǎn)動腦筋,情知此時正是表現(xiàn)的良機。此人既為燕平王,那可是比賈家還粗的大腿!又捏著自個兒把柄,此時不靠上去更待何時?
因是起身道:“王爺稍待,在下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