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云落座,與那小丫鬟吩咐道:“伶韻師傅能當書寓半個家,既聽見了還不去請了來?”
小丫鬟屈身一福應下,緊忙往前頭去請。
卻說陳斯遠在倒座廳里飲了一盞茶,正是百無聊賴之際,便聽得腳步聲漸近,那小丫鬟果然去而復返。入內(nèi)一福,笑道:“公子驚才艷艷,錦云、江月二位女先生都盛贊有加,便是伶韻師傅也要見一見公子呢。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陳斯遠道:“慚愧,姓陳名斯遠,上元后便要往國子監(jiān)就讀?!?/p>
“原是陳公子?!蹦切⊙诀哂质且桓?,隨即探手邀道:“公子這邊請。”
陳斯遠頷首,隨著那小丫鬟往內(nèi)中行去。此處園子三里方圓,四下亭臺樓閣錯落,又有假山、池塘,此時殘雪消融,盡顯一片枯敗,隱隱有滄桑之感。
陳斯遠隨著小丫鬟沿曲徑過小橋,兜轉(zhuǎn)一番繞過假山,便到了一處書齋前??搭~匾寫著‘紅蓼齋’,小丫鬟伺候著陳斯遠褪下鞋子,這才引著其入內(nèi)。
陳斯遠轉(zhuǎn)過屏風掃量一眼,頓時將賈璉瞧在眼中。陳斯遠笑著拱手道:“璉二哥也在?”
“咦?”賈璉驚詫不已,起身拱手道:“我還道是哪位大才,原是遠兄弟!哈哈,早知如此,咱們就該一道兒而來?!?/p>
“也是湊巧了。”
賈璉起身引薦,與陳也俊、韓奇道:“二位哥哥不知,此為家中大太太外甥,名陳斯遠,頗有才名?!庇峙ど斫榻B道:“這位是錦鄉(xiāng)伯府公子韓奇韓大哥,這位是汝南候府三公子陳也俊?!?/p>
陳斯遠笑著上前見過禮,旋即便聽一旁女聲嗔道:“璉二好生不知禮數(shù),哪兒有引薦了客人,卻不知引薦主人的?”
陳斯遠這才循聲看將過去,便見右側幾案后俏生生立著三個女子。頭一個頭戴蓮花冠,一身錦繡百衲衣,姿容清麗無雙,尤其一雙秋水極為有神,這會子正好奇觀量過來。
當間是個十六、七的纖細女子,姿容不在那女冠之下,比照起來只少了一絲風韻;下首是個十五、六的姑娘家,面上略略嬰兒肥,天生一副笑面,瞧著便極為喜慶。論及姿容,比前二者稍差,卻越看越耐看。
賈璉此時熱絡扯了陳斯遠來引薦,嘴上笑道:“見了自家親戚,難免有些忘形,卻是我的罪過。過會子自當罰酒三杯,來來來,遠兄弟,這位是伶韻師傅,這位是江月先生,這位是錦云先生。”
陳斯遠上前一一與三女見過禮,那錦云、江月都是笑語晏晏,偏伶韻一直繃著臉,只顧著觀量陳斯遠。
陳斯遠心下納罕,不知這書寓里怎么就混進來個女冠。仔細回想賈璉所為,便知這女冠只怕位份不低,說不得便是此間東主的親戚?
當下引薦過了,便有丫鬟搬了幾案來,邀陳斯遠落座。陳斯遠大大方方落座,又有侍女奉上茶點。
此時就聽江月道:“陳先生的文字真真兒是讀之唇齒留香,不知先生可有舊作?”
錦云也附和道:“正是正是,陳先生不知,我閑時喜唱詞,偏如今都是舊詞,新詞少有出彩者。莫說我唱膩了,便是大家伙聽也聽膩了呢。”
江月又道:“最好是那等閨怨詞,我等小女子聽不得那征戰(zhàn)沙場、馬革裹尸,倒是那等纏綿悱惻的最是對心思?!?/p>
錦云掩口打趣道:“是了,姐姐眼看雙九,可不就是要尋個如意郎君了?咯咯咯?!?/p>
未料那江月大大方方道:“如意郎君哪個女子不想?我就不信妹妹心下不曾想過?!?/p>
兩女笑罷,又齊齊看向陳斯遠。
一旁陳也俊起哄道:“遠兄弟既有才情,料想舊作必是佳作。”
賈璉也道:“定然如此……不過遠兄弟素來豪放,這突然要作婉轉(zhuǎn)的,只怕就——”
陳斯遠朝著當面兩女略略頷首,沉吟一番,拱手道:“敢請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