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不禁笑道:“姨太太太過客套,當日我與文龍兄不過是頑笑之語,又哪里會收這銀子?姨太太快收回去?!?/p>
薛姨媽卻道:“人無信不立,我兒既許下了,薛家怎好食言而肥?”
陳斯遠思量道:“罷了,走馬我收下,銀票姨太太還是拿回去吧?!辈蝗菅σ虌屚凭?,陳斯遠又道:“說來,我昨日往燕平王府走了一趟?!?/p>
薛姨媽聞言頓時不再提銀票,蹙眉關(guān)切道:“王府?那事兒……遠哥兒可是掃聽了?”
陳斯遠笑著頷首,說道:“那賬目本就是積欠,與曹郎中干系不大?!?/p>
薛姨媽頓時舒了口氣,笑道:“那可是好。”
薛姨媽自是心下歡喜,想著來日尋了媒妁登門說項,若是能成,來日薛蟠也就無憂了。
陳斯遠卻面上訕訕。
他昨日拜訪燕平王,自是被那戲謔王爺好一番奚落。且英吉利使團不日便要到得京師,燕平王正忙著與禮部計較接待事宜,哪里有空答對陳斯遠?當下便將其丟給了兩個郎中,那二人揪著陳斯遠問了好半晌票號事宜,這才將其放出王府。
薛姨媽想著薛蟠婚事,陳斯遠又想著那英吉利使團。
這使團合該三月來京,誰知使臣二月里染了疫癥,將養(yǎng)了兩月方才好轉(zhuǎn)。而今乘了海船往北而來,大抵本月中旬能到津門。
陳斯遠可是知道英吉利是什么德行,有心下蛆,奈何人微言輕,這等邦交之事實在插不上話。
待薛姨媽回過神兒來,便見陳斯遠正定定的瞧著自個兒。
薛姨媽面上一紅,恍惚了一下才覺陳斯遠乃是走了神兒,心下又略略失落。
她今兒個穿了妃色織金花卉紋樣鑲邊荼白暗花綢面對襟衣裳,內(nèi)襯白色交領(lǐng)襖子,下著朱砂色繡金花卉紋樣裙門馬面裙。
薛姨媽不禁暗忖,自個兒今兒個穿的是不是太過老氣了些?
此時陳斯遠業(yè)已回神,見薛姨媽面上泛紅,只當屋中悶熱,便說道:“不過,曹郎中那官司,只怕要補了銀錢才好揭過?!?/p>
“哦?!毖σ虌寫?yīng)了一聲,卻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
陳斯遠忍不住細說道:“曹郎中家業(yè)不多,只怕賠付不起……若姨太太此時雪中送炭,想來這親事也就成了?!?/p>
薛姨媽這才回過神來,感念道:“原來如此,多虧了遠哥兒指點。卻不知要多少銀錢?”
陳斯遠道:“奉宸院積欠不多,落在曹郎中頭上,有個一二萬也就是了?!?/p>
薛姨媽暗自琢磨,兩萬銀子給兒子尋一門好親事,這事兒倒是值得。當下自是千恩萬謝,眼見陳斯遠果然不收銀錢,便交代了走馬放在了前頭馬廄,自有薛家小廝打理,凡事不用陳斯遠勞心。
眼看時辰不早,薛姨媽便起身告辭。
她一路心思雜亂,時而想起陳斯遠,時而又掛念薛蟠的婚事,以至于一直垂著頭,連不遠處的賈璉都不曾瞧見。
那賈璉遙遙拱手招呼,誰知叫了兩聲薛姨媽卻不答應(yīng)。
正心下古怪,隨行的同喜緊忙知會了薛姨媽一聲,薛姨媽方才回過神來。瞥見來人是賈璉,當即笑道:“是璉兒啊,我方才想著事兒,倒是不曾留意?!?/p>
賈璉笑道:“不妨。姨太太,此番我有一樁營生要尋姨太太計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