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兒訝然不已,故意捧著趙姨娘道:“姨娘可比我有見識多了……府中珍品,想來極值錢吧?”
“值錢?”趙姨娘撇撇嘴,忽而心下想起寶玉來,便說道:“真?zhèn)€兒論值錢,還得是寶玉身上那塊通靈寶玉。誰要是得了去,只怕老太太便是千兩、萬兩銀子也肯掏出來呢?!?/p>
此時小吉祥兒道:“姨娘,環(huán)哥兒在那處呢。”
趙姨娘循聲看過去,便見賈環(huán)泥人兒也似,正哭喪著臉兒自水邊行來。
趙姨娘頓時興致大壞,禁不住說道:“沒起子上不得高臺面,哥兒失足陷進泥里也不知招呼?!碑斚铝R罵咧咧自去尋賈環(huán)。
眼看時辰不早,柳燕兒緊忙回了東北上小院兒。好在這日薛姨媽一直留在王夫人處,留守的同貴雖問了幾句,卻被柳燕兒塞了顆銀豆子,只說暑氣濃,枯坐房中不免煩悶,這才多往園子里游逛了會子。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柳燕兒回得前頭房里,那趙姨娘所說不免襲上心頭。
那賈家的好物件兒,不是在各處房中擺設,便是鎖在庫房里。柳燕兒只是燕字門出身,又不是飛賊,哪兒來的本事盜了寶貝去?
反倒是寶二爺胸前掛著的那通靈寶玉更容易得手。思量一番,恰此時小丫鬟臻兒短了一盞溫熱茶湯進來,柳燕兒就道:“可聽說府中姑娘們何時回來了?”
臻兒就道:“說是往年六月下過了暑氣就回轉(zhuǎn),算算也就十幾日光景。”
柳燕兒點點頭,思量一番便計上心頭。
匆匆過得十來日。
這日賈璉又來尋柳燕兒幽會,二人繾綣一番,柳燕兒偎在其胸口便道:“我這幾日天癸不曾來,說不得就有了?!?/p>
賈璉嚇得頓時不知所措,道:“怎么就有了?”
柳燕兒道:“如今還不好說,許是這回遲了也是有的?!鳖D了頓,又道:“不過,若再過幾日仍不來,二爺就須得想法子將我送出去了?!?/p>
賈璉背后出了一身白毛汗。這事兒若傳揚出去,薛家如何且不說,鳳姐兒、大老爺為了顏面,說不得就得將其打個半死。
賈璉失了方寸,當下只不迭點頭道:“若果然天癸沒來,我定想法子將你送出去?!?/p>
柳燕兒就道:“二爺記得今日之話就好……如若不然,哎……”
賈璉賭咒道:“你且寬心,我如今管著事兒,不過是送個人出去,你夜里換了衣裳、抹了臉,誰能認得你是誰?”
當下二人又好一番親昵,這才彼此分開。賈璉心事重重,生怕此事敗落,不過兩日間便將此事安置停當。
那柳燕兒得了信兒,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待過得兩日,到得六月二十四,賈母等果然從海淀莊子回返。原本肅靜的園中又如往日一般熱鬧起來。
柳燕兒每日得空便往園中游逛,只盼著路遇賈寶玉。說來也巧,這日下晌寶玉正欲往園中尋眾姊妹耍頑,那柳燕兒遠遠瞧見寶玉來了,思量一番頓時計上心頭。
那園子正門對著翠嶂、溪流,當間曲徑通幽,有一條曲折小道;一旁自有寬闊大路可繞行。
寶玉頑童心性,極少走正路,每回都往小道而來。
柳燕兒急急行過來,先行進了曲徑里。待聽聞寶玉腳步聲漸近,忽而自內(nèi)中撲出來,二人‘誒唷’一聲兒撞了個正著。
那柳燕兒身子撞在寶玉懷中,探手便將那通靈寶玉摘了下來,隨即裝作氣力不支,‘誒唷唷’叫著撞在了一旁。
寶玉身子一個趔趄,隨即便被后頭的襲人扶住。
襲人正要開口呵斥,待瞥見摔了的乃是柳燕兒,頓時改了臉色,說道:“燕兒姐姐怎地這般慌張?”
柳燕兒一手背負身后,將那通靈寶玉塞在汗巾子里,趕忙賠不是道:“一時走神兒,沒聽見人聲兒……實在對不住寶二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