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賈赦哪里肯等?“事關(guān)重大,兒子不吐不快?!闭f話間緊鎖眉頭起得身來,慍怒道:“今日聽聞弟妹開了庫房點算黛玉帶來京師之物,不知可有此事?”
王夫人得了賈母點頭,自是不怕,便道:“正是?!?/p>
賈赦朝著賈母拱手道:“母親,那些物件兒都是如海家產(chǎn),如今不過是寄存府中,咱們家為玉兒外家,只將一應物件兒守住就是了,哪里有亂動的道理?”
說罷,眼見王夫人悶頭不語,賈赦扭頭看向賈政道:“二弟,你說說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賈政抬眼掃量了眼賈母,便低聲道:“大哥,此事到底如何還不得知,不若先聽聽母親是如何說的。”
賈赦蹙眉道:“二弟糊涂啊,這不明擺著嗎?”
賈母這會子運著氣,不禁含怒道:“罷了,玉兒那家產(chǎn)是我吩咐太太挪用了去,來日玉兒若是出閣,缺了短了的只管從我的體己里出。
大老爺也不用扮個舅舅樣兒,打量我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今兒個就將話兒撩在這兒,大姑娘省親之事最為緊要,公中銀錢短缺,不得已才挪了玉兒家產(chǎn)。
待省親過后,公中分年填補,再有不足,先扣我自個兒的體己,再扣太太體己!”
賈母雖不待見賈赦,好歹眾人面前還給其留些顏面。方才這一番話說出來,真真兒是什么臉皮都揭了去。
賈赦又驚又怒,不禁臉皮漲紅,蹙眉道:“母親這話說的……這賢德妃出自二房,照理來說省親事宜自當是二房——”
不待其說完,賈母便啐道:“我還沒死呢,大老爺如今就想著分家而過了?”
“啊?兒子不敢……”賈赦面上慌亂。
此時孝道大過天,賈母只消一個不孝的名頭壓下來,賈赦就得跪地求饒。不然?賈母可是超品的誥命,到時告進宮里,申飭、降等都算輕的,嚴重點兒說不得賈赦這一品將軍就算當?shù)筋^兒了。
賈母這陣子心氣兒極不順,好好兒的外孫女被姓陳的拐了去,寶玉又連著鬧了好些時日,如今大兒子就差將算盤珠子打在她眼巴前兒了,自是發(fā)了好一通邪火!
眼看賈赦惶惶不安,賈母情知賈赦只能敲打,不好真?zhèn)€兒撕破了臉面,便蹙眉道:“大老爺往后少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你媳婦才出月子,緊著媳婦、四哥兒才是要緊事兒。”
當下推脫疲乏,只道過會子開席再來,便讓鴛鴦、琥珀兩個扶著進了西梢間里歇息。
大老爺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只覺被二房瞧了笑話。目送賈母進了房,大老爺賈赦哪里還留得下去?于是頓足嘆息一聲,嘟囔道:“我一心為公,偏被母親誤會了去……罷罷罷,此事老夫不管了!”
內(nèi)中賈政追了幾步,王夫人面上古井無波,心下自是暗樂不已;李紈枯槁朽木一般垂著螓首只當沒瞧見,那鳳姐兒卻難掩揶揄之色。
卻說賈政追出榮慶堂,賈赦只與其計較幾句,便含怒而去。須臾回轉(zhuǎn)東跨院,剛巧撞見邢夫人領(lǐng)了丫鬟、婆子往外頭來。
邢夫人好生沐浴、裝扮了一番,此時惡露排盡,又休養(yǎng)得當,面上白里透紅,瞧著比產(chǎn)育前略豐潤幾分,卻又好似年輕了幾歲一般。
瞥見賈赦蹙眉負手而歸,邢夫人緊忙上前見禮。
賈赦沒好氣兒道:“往哪里去?”
邢夫人道:“月子里多得老太太關(guān)照,這出了月子總要去謝過一回——”
不待其說完,賈赦便冷哼一聲,道:“老太太疲乏了,你明兒個再去也是一樣?!?/p>
說罷怒沖沖而走,直把邢夫人驚得心下莫名。
待尋了婆子掃聽,方才知曉大老爺在榮慶堂挨了訓斥。邢夫人琢磨了會子,到底還是往榮慶堂請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