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之憂
不提寶姐姐倚門相送,心下遐思萬千。
單說陳斯遠與寶姐姐拱手作別,上得馬車施施然往榮國府回轉——今日既得燕平王首肯,總要將莊票、腰牌一并送去李紈處。
念及明日與薛姨媽相會,陳斯遠自是浮想聯(lián)翩。忽而想到那大格子巷的一進小院兒無人打理,寒屋涼舍不說,只怕四下都是拂塵,又如何與薛姨媽相會?
因是待馬車回轉榮國府,陳斯遠便單叫了小廝慶愈過來,吩咐道:“那大格子巷屋舍無人打理未免可惜,眼下天色還早,你只管去人市多使了銀錢請了婆子來灑掃一番,再采買些銀霜炭送了去。”
慶愈納罕道:“大爺欲將那處宅子賃出去不成?”
陳斯遠含混道:“來日便將此處交由國子監(jiān)同窗落腳,總不好太過破落了?!闭f著遞過去二兩銀錢?!坝嘞卤闼闶琴p你的?!?/p>
小廝慶愈再不問旁的,得了銀錢歡天喜地而去。
陳斯遠目送其遠去,扭身邁步進了榮國府后門,誰知才走不遠,迎面便見一丫鬟面色惶惶、腳步匆匆而來。
見得陳斯遠,緊忙屈身一福:“遠大爺?!?/p>
陳斯遠此時才看清,來人竟是寶玉身邊兒的大丫鬟襲人。
于是拱手笑道:“原是襲人姑娘?!?/p>
“不敢稱姑娘,”襲人強笑道:“遠大爺只叫我襲人就好?!?/p>
陳斯遠頷首道:“你既有急事,只管自便。”
襲人又是屈身一福,謝過陳斯遠,方才往后門而去。陳斯遠走到拐角處,回頭便見襲人正與個二十多的男子計較著什么。
因著離得遠,實在聽不清楚,那二人又往一旁而去,轉眼便掩于墻后。
陳斯遠心下也不曾多想,先行回了自家小院兒,換了一身衣裳便匆匆往李紈房而來。
進得園子里,方才自大主山下來行至省親別墅側面,遙遙便見賈璉領了小廝過閘橋而來,偏生路遇一女子。
恰此時陳斯遠離得近了,遙遙便見那女子三分姿容,一襲桃紅襖子,下系蔥綠撒花裙,雖冬日里卻領口微敞,露出一段脖頸。
那一頭烏發(fā)松松挽起,幾縷碎發(fā)俏皮地垂落在臉頰邊。面上薄施粉黛,一雙眸子微微上挑,眼角含春,恰似兩汪盈盈秋水,勾人心魄。
待與賈璉錯身之時,多姑娘輕啟朱唇,似笑非笑,那笑聲好似黃鶯出谷,清脆婉轉又帶了幾分撩人意味。
她故意慢移蓮步,身姿微微一側,腰肢款擺,猶如弱柳扶風。眼神更是直直地看向賈璉,那目光從賈璉的眉眼緩緩滑落到他的衣衫,再緩緩上移,眸中波光流轉,滿是魅惑之意,好似要將賈璉的魂魄都勾了去一般!
賈璉本就是個好色的,又因鳳姐兒治病近不得身,除去偶爾與平兒繾綣一番,余下光景都在外書房拿小廝瀉火。
而今被多姑娘這般目光一掃,只覺心頭一熱,腳步也不自覺地頓了頓。他忙強裝鎮(zhèn)定,微微頷首示意,可眼神卻忍不住在多姑娘身上多停留好半晌,心下好似被貓兒抓了一般,一時間心癢難耐、色心大起!
眼見賈璉出神,小廝嘿然道:“二爺可是有意?”
多姑娘的大名誰人不知,賈璉先前還曾與其在省親別墅前說過幾句話。奈何這陣子忙于省親事宜,鳳姐兒又看顧得緊,這才無緣一試。
賈璉面上噙笑正要回話,誰知此時身后忽而有人道:“璉二哥瞧什么呢?”
賈璉回頭,見來者是陳斯遠,趕忙打了個哈哈,道:“遠兄弟這是往哪兒去?”
陳斯遠笑道:“璉二哥不知,離開金陵前李家曾托付我轉送大嫂子一物,奈何回來后一時忙亂竟找尋不見。方才回轉,丫鬟才說又找見了,這不,我趕忙給珠大嫂子送去。”
“原來如此……”賈璉揚手一指省親別墅,道:“太太打發(fā)我來點算省親用度。”
陳斯遠哈哈一笑,當即與賈璉別過。待過得沁芳亭略略回首,眼見賈璉已然沒了蹤影,心下不由暗忖,只怕過些時日賈璉這貨就會與多姑娘搞在一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