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轉(zhuǎn)過天來,陳斯遠想著今兒個便要與眾姊妹小聚,臨近辰時便急匆匆往東跨院而去。
卻說這日大老爺賈赦早起扶腰而起,正與小妾嬌紅溫存,誰知便有丫鬟唬著臉兒而來,道:“姨娘,不好了,那一捧紫竹瞧著養(yǎng)不活啦!”
嬌紅頓時變了臉色,緊忙披了衣裳出來觀量,須臾便回屋與賈赦哭訴道:“老爺須得為奴家做主啊,也不知哪個天殺的半夜?jié)擦藟A水,我好不容易求來的紫竹都死了!定是翠云那小蹄子做下的好事兒!”
賈赦一腦門子官司,他如今又不缺兒子,哪里理會得了這等狗屁倒灶之事?當(dāng)下便蹙眉含糊道:“可有真憑實據(jù)?若你拿了實證,老爺我做主,立時便將翠云攆出府去!”
嬌紅哭道:“她半夜背著人做下的,我若拿住了,哪里還會讓那紫竹澆了堿水?”
賈赦敷衍安撫幾句,只道來日再尋一捧紫竹便是。眼見嬌紅哭鬧不休,干脆穿衣而出,一徑去了正房里。
邢夫人正在逗弄四哥兒,見大老爺賈赦來了,頓時多披了一件衣裳——自打與小賊私底下有了往來,漫說是同床共枕,便是讓賈赦瞧上一眼她自個兒心下都厭嫌得緊。
賈赦是躲清凈來了,見四哥兒牙牙學(xué)語果然有趣,便湊過來逗弄了一會子。此時外間吵嚷聲越來越大,卻是賈赦一走,那嬌紅便尋了翠云隔著院墻謾罵起來。
邢夫人蹙眉不已,眼見賈赦不管不問,她自個兒也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誰知少一時便有王善保家的入內(nèi)回道:“誒唷唷,可了不得,太太快去管一管吧,嬌紅與翠云兩個姨娘廝打起來,都見了血啦!”
邢夫人眨眨眼,頓時罵道:“沒起子的下作小娼婦,一大早便不省心!”
當(dāng)下起身出來,領(lǐng)著一眾丫鬟、婆子到得偏院兒,便見兩個妾室果然扭打在一處,彼此扯著頭發(fā)、揪著衣裳,那翠云許是磕著了鼻子,便見滿臉的血跡,正哭喊著往嬌紅臉面上抓去。
邢夫人蹙眉嘆息,與眾人道:“實在不像話,都瞧著做什么?快去將她們兩個分開?!?/p>
王善保家的呼喝一聲,立時便有粗使婆子上前將兩人分開,王善保家的隨即才上前跳腳兒道:“姨娘快住手,沒得丟了臉面?!?/p>
嬌紅哭道:“那小蹄子半夜使人往我那紫竹上澆了堿水,成心咒我生不了孩兒,求太太做主!”
翠云回罵道:“呸!黑了心的蛆蟲,你自個兒養(yǎng)不活紫竹關(guān)姑奶奶什么事兒?你哪只腚眼兒瞧見我往紫竹上澆堿水了?”
邢夫人被吵嚷得頭疼,當(dāng)下虛指二人道:“都住口!真真兒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都去檐下跪著去,不得我吩咐不許起身!”又看向王善保家的道:“王嬤嬤,你四下查查,看看這幾日可有旁人往嬌紅姨娘那紫竹上澆水!”
王善保家的心下先是一顫,隨即挺著胸板道:“太太放心,我定查個明白!”
邢夫人又橫了二人一眼,冷哼一聲這才氣惱著回了正房。她如今連賈赦都不想搭理,更遑論院兒里的幾個妾室了。
邢夫人入內(nèi)便見大老爺賈赦面上訕訕,奶嬤嬤正抱著哭鬧的四哥兒哄著。
邢夫人心下翻了個白眼兒,暗忖這男人不拘多大年歲,都是個猴兒爹。前一回小賊便是胡亂逗弄,惹得四哥兒哭鬧了好半晌。
當(dāng)下二人落座,待苗兒送上茶點,大老爺呷了一口便道:“遠哥兒那營生,老夫本待援手、幫襯一回,誰知他竟借了漲了腿兒的銀子,如今一股作價一兩五……嘖,老夫便是想幫襯,也是有心無力啊?!鳖D了頓,又道:“不過你也別急,待來日老夫與五軍部諸同僚宣揚一番,總不能眼瞅著遠哥兒真?zhèn)€兒賠了家底兒去?!?/p>
邢夫人暗自得意,心道小賊果然有法子,這不就讓大老爺知難而退了?什么往五軍部宣揚,不過是惺惺作態(tài)。實則又哪里用得著大老爺宣揚?昨兒個便有勛貴人家尋上門兒來,那股子還能發(fā)愁如何售賣?
邢夫人便耐著性子奉承道:“遠哥兒到底差著年歲,可不就要大老爺多幫襯著些?”
“嗯。”賈赦頷首沉吟,好似真?zhèn)€兒信了自個兒的話。蓋碗撇著茶葉,說道:“不過也不用太急切,昨兒個牛伯爺私下與我說,那膠乳造得輪胎極為得用。說不得來日膠乳行情見漲,遠哥兒也能回本?!?/p>
頓了頓,又道:“昨兒個王家來人了?”
邢夫人就道:“淑人領(lǐng)著自家姑娘來了一回,先是在老太太跟前說了會子話兒,又往二房去了?!鳖D了頓,又禁不住冷笑著下眼藥道:“那舅太太也是想瞎了心,她家那姑娘生得平頭正臉,又脾氣刁蠻,哪兒來的底氣上門相看遠哥兒?”
賈赦面上一怔,道:“王家人是來相看遠哥兒的?”
“可不是……才去二房不多久,便打發(fā)丫鬟尋了遠哥兒去,說是給王家姑娘瞧瞧做的詩詞。嘖嘖,老爺,不是我說,這二房實在不把老爺放在眼里。這等大事兒,總要知會老爺一聲才是,哪兒有不聲不響就辦了的?”頓了頓,見賈赦蹙眉不語,邢夫人納罕催問一嘴:“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