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恍然道:“還有此事?”
王夫人頷首,憂心忡忡道:“我今兒尋你來,就是想你去探聽探聽二姑娘的心思……若實在不成,不如求了老太太擋一擋,總好過來日損了清名?!?/p>
探春聞言頓時抿嘴咬了下唇,蹙眉道:“這可不好,說不得大老爺何時就回來了,我須得趕緊尋了二姐姐說道說道去。”
王夫人心思得逞,便道:“快去快去,小心遲則生變?!?/p>
探春便起身一福,領(lǐng)了兩個丫鬟匆匆往綴錦樓而去。
待到得綴錦樓前,繡橘不由得面色古怪地瞥了探春一眼。惜春、迎春兩個說話兒再是謹慎,又怎防得住隔墻之耳?少不得那些體己話兒便被司棋、繡橘聽了去,二人自是知道了三姑娘探春并不贊成二姑娘的婚事。
俗話說得好,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女子又不用養(yǎng)家糊口,一樁好姻緣便能定下后半輩子是好是壞。探春擋著二姑娘的路,便是擋了司棋、繡橘的路,這兩個丫鬟自是對探春心生間隙。
只是人家是姑娘,她們只是丫鬟,有些話背后能說,當(dāng)面卻不好使眼色。于是乎不咸不淡招呼了聲兒,又往樓上通稟了,這才引著探春上了樓。
這會子邢岫煙回東跨院看望邢忠、邢甄氏去了,內(nèi)中只迎春、惜春兩個在說話兒。
眼見探春來了,小惜春便蹙眉道:“三姐姐怎么來了?”
探春張口欲言,扭身又將一應(yīng)丫鬟都打發(fā)了下去,這才湊過來蹙眉道:“二姐姐可想過,若是……若是事有不諧,來日又該如何自處?”
惜春不明所以,只扭頭看向迎春。
那迎春慘笑一聲兒,道:“三妹妹看破不說破,容我多做幾日夢不好?”
惜春這才察覺不對,瞪著眼睛道:“二姐姐……三姐姐,到底怎么了?”
探春嘆息一聲,與惜春道:“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私底下計較妥當(dāng)了才會過了明路,那日大太太既不曾與大老爺說過,也不曾與遠大哥提起,自顧自便說了此事。四妹妹莫非不知,寶姐姐這一年來與遠大哥時常走動?
方才母親召見,這才與我說了,敢情去年母親便撮合著兩人時常在其房中說話兒。論先來后到,是寶姐姐先;論遠近——”瞥了二姑娘迎春一眼,道:“——只怕也是寶姐姐更近一些。”
“此時大太太不管不顧的,若來日有變,可叫二姐姐如何做人?”
惜春聽得似懂非懂,又眼見二姐姐兀自愁容慘淡,這才知曉此事嚴重。于是趕忙道:“那,那,大太太都說了,此事可還有轉(zhuǎn)圜?”
探春道:“有的,有!”頓了頓,握住二姑娘的手,道:“二姐姐這會子就去求了老太太,只消老太太擋住了大老爺,此事就有緩和的余地?!?/p>
迎春搖頭道:“那日便是在老太太跟前說的,連老太太也同意了的——”
探春搶白道:“母親先前去了榮慶堂,料想又與老祖宗計較過,二姐姐此時再去,想來老祖宗必會改了心思?!?/p>
迎春看著急切的探春,不禁嘆息一聲。她好不容易拿定心思追尋自個兒的姻緣,本就落后于人,誰知又有邢夫人來攪局……真真兒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心下凄苦一陣,到底被探春拖著往榮慶堂而去。
待進得內(nèi)中,二姑娘哭著撲在賈母膝前,絕口不提陳斯遠如何,只說舍不得賈母,想多留兩年再嫁。
賈母不由動了情,也扶著迎春道:“先前大太太說起婚事,我只當(dāng)是與你計較過的,誰知竟是自作主張。咱們賈家的姑娘又不是尋不著人家,也不差那二年的錢糧,何必早早的嫁做人婦?
二丫頭快起來,你既張了口,我這做祖母的旁的本事沒有,自問還護得住自個兒孫女。來日等大老爺回來,我與他親自說!除非圣人下了旨意,否則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多留你幾年!”
當(dāng)下祖孫兩個抱在一處,好一派祖孫情深,便是連廊檐下的幾個丫鬟也禁不住紅了眼圈兒。卻不知二姑娘哭得是自個兒與陳斯遠有緣無分,老太太心下則巴不得陳斯遠與寶釵趕快定下親事,最好明兒個便一并搬出榮國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