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憐惜著將其攬在懷里,輕輕撫著李紈背脊,口中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苦了你了?!?/p>
那李紈哭了半晌,待逐漸緩和下來,陳斯遠趕忙道:“太太要教養(yǎng)蘭哥兒一事,我有了應(yīng)對法子。你這幾日踏踏實實等著,便是太太將蘭哥兒接了去也無妨,過不了幾日她就得乖乖送回來?!?/p>
李紈頓時驚喜道:“果然?”
陳斯遠笑著頷首,又略略說了自個兒的謀劃。李紈雖扮做槁木死灰,可只看其能教養(yǎng)三個小姑子與賈蘭,便知其是個心思靈巧的。于是略略思量,便知此策可行。
如今王夫人心頭之重不外乎兩樁事,一則與老太太爭權(quán)奪利,二則奪回寶玉的養(yǎng)育權(quán)。
前一回陳斯遠所言是依著情理分析的,卻不曾想過王夫人犯了小性兒,竟真?zhèn)€兒要接了賈蘭去教養(yǎng)。
陳斯遠此策一出,王夫人遲早能分出個輕重緩急來,比起教養(yǎng)蘭兒,只怕還是這掌家一事要緊!
歡喜之余,心下暗自舒了口氣,待看向陳斯遠憐惜的目光,頓時又不知所措起來。她早生傾慕之心,又連番得了陳斯遠援手,有道是欺天易、欺心難,刻下那決絕的話兒又怎舍得說出口;可不說出來,心下又負罪不已,來日她又如何面對旁人?
俄爾,李紈囁嚅著道了聲兒謝。
陳斯遠慘笑一聲,道:“你我之間,又何必道謝?”
李紈咬著下唇道:“不早了,說不得蘭兒已經(jīng)回了……我,我該回去了?!?/p>
“好,我送你。”
“不不,我……我自個兒回去?!?/p>
李紈慌忙起身,窸窸窣窣拾掇了衣裳發(fā)髻,行出去兩步又扭頭觀量,便見陳斯遠負手而立觀望過來,一雙清亮眸子滿是欲言又止。
李紈心下一痛,咬了咬牙,又道:“我……明兒個給你送些三丁包子可好?”
陳斯遠背負在后的雙手暗自攥緊,面上展顏頷首道:“好,好些不曾吃了,正想這一口呢?!?/p>
李紈撥了下垂下來的發(fā)絲,又慌亂著快步出了桃李林,都轉(zhuǎn)過稻香村旁的一片杏花樹,須臾便掩身于夜色之中。
陳斯遠杵在原地暗自回味半晌,直到身下平復(fù),這才施施然朝著石洞方向行去。口中兀自嘟囔著‘涼風(fēng)有性、秋月無邊’之類的話兒。
過山洞上了山上盤道,搭眼往下頭蘅蕪苑看去,便見只中堂亮了燈火。陳斯遠頓時收聲,心下暗忖,寶姐姐莫不是這會子在省親別墅左近等著自個兒吧?
因他這兩日傷情好轉(zhuǎn),寶姐姐也不好每日流連清堂茅舍,只得空過來瞧一回。二人雖說每日都見面,可清堂茅舍里人來人往的,這體己的話兒倒是沒怎么說過。
加之鶯兒又是個包打聽,說不得早就掃聽到自個兒出了門兒……陳斯遠越想越不妥,趕忙低頭四下嗅嗅。
好在身上傷藥味兒濃重,到底將那蘭花香氣遮掩了過去。又將網(wǎng)巾拾掇齊整,陳斯遠這才緩步過了蘅蕪苑,自小徑往省親別墅尋來。
誰知才行兩步,便聽凸碧山莊里有鶯兒道:“嘻,我便說遠大爺今兒個一準兒來!”
陳斯遠心下悚然,虧得心下提防了,不然慌亂之下說不得就露了行跡。當(dāng)下朝著鶯兒一笑,低聲道:“夜里天兒涼了,你記得多穿一件衣裳?!?/p>
鶯兒笑著回:“省的了,多謝遠大爺?!?/p>
陳斯遠別過鶯兒,便往那省親別墅后門尋去,遙遙便見一素凈身形藏身廊檐之下。陳斯遠加快腳步,須臾便到了近前。
“妹妹!”他面上笑著,探手扯了一雙柔荑。
寶姐姐便嗔怪道:“鶯兒說你出來游逛,我還想著過會子你便回了呢,誰知你真?zhèn)€兒尋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