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上用釘子固定著各色的電線電路還有白色管道,板子是一張一張拼在一起的,可能是因為上面太漆黑了,竟然顯得底下還有幾分亮堂。
掉在地上的木板和鐵皮都很薄很脆,賞南在爬上去之前,以為天花板的其余沒掉下來的部分也會是一樣的材質(zhì),可當(dāng)他站在樓梯上時,視線所看見的,那木板足足有好幾米厚,他又伸手按了按,承載一個成年人完全沒有問題。
賞南放心地爬了上去,一趴在上面,賞南就覺得憋悶得慌,昏暗燥熱的環(huán)境,手掌按住的全是灰塵。
“你讓我看什么?”他問底下的江鯽。
江鯽沒應(yīng)答,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他的旁邊,青白的死人臉突然出現(xiàn),賞南嚇得渾身的汗都倒了回去,他往后一仰,摔在木板上,灰塵又撲簌簌地往下落。
一團(tuán)薄薄的黑霧纏著賞南的手腕,牽著賞南的手,賞南的手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江鯽任他摸索著,放開了他。
中間細(xì),兩頭粗,堅硬冰涼,還有點沉手,賞南跪在地上,背已經(jīng)被上邊的墻抵住,這上頭的空間窄小,他呆了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非常難受了。
賞南把手里的東西拖到了眼前,仔細(xì)地察看著,是……是……
[14;脛骨,就是小腿骨其中的一根,它旁邊細(xì)的那一根是腓骨,也是小腿骨。]
[14:這是江鯽的骨頭。]
賞南愣著,心頭的震驚大過了握著死人骨頭的恐懼,“江鯽是死在這上面的?”
他想起來自己口袋里揣了手機(jī),手忙腳亂地從兜里掏出了手機(jī),打開了電筒,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被照亮了。
骨頭還是完好的,可能是因為年頭并沒有很久,也才三年。
因為沒人會想到這里會有個人,所以肯定也沒人動過,骨頭現(xiàn)在的姿勢應(yīng)該就是江鯽死前最后的模樣——江鯽應(yīng)該是抱著膝蓋,頭埋在腿間,蜷縮成一團(tuán)。賞南在腦海中修復(fù)場景修復(fù)得很艱難,因為眼前這堆骨架已經(jīng)散開了,只提供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14:嗯,是死在這上面的。]
賞南知道江鯽就在自己身邊,他用手電筒繼續(xù)去照別的地方,倒在地上卻早已經(jīng)沒有了水的水杯,兩個小的塑料盆,可能是洗漱用的,角落里堆著疊好的衣服,其中一套的顏色,和他白天穿的校服是一樣的。
旁邊還堆了不少書本,都已經(jīng)被翻得很舊了的樣子。
還有幾支手電筒和廢電池。
賞南和14做過不少假設(shè),他們想到的最壞的可能也就是江鯽的小姨小姨夫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和外人說他們對江鯽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要好,讓親兒子住倉庫,實際上卻是讓江鯽住的既沒有足夠亮堂的燈泡,也沒有可以保暖抗暑的空調(diào)。
但現(xiàn)實比賞南想象得顯然要更加殘忍,江鯽不是住在倉庫里的,他是住在天花板和樓層墻壁的夾層里的。
“江鯽?”賞南的聲音微微顫抖。
“嗯?!?/p>
“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江鯽只有聲音,沒有形,比剛開始開口說話不自然的語調(diào)已經(jīng)好多了,但怨氣始終未散,“七年。”
就等于,江鯽從到這個家開始,不是在正常的生活環(huán)境里長大的,而是在這種逼仄狹窄的夾層當(dāng)中逐漸長成了一個少年。
那就不用再懷疑其他人了,從江鯽身上拿走他那些正向的東西的人,也是小姨和小姨夫一家。
江鯽本意是想嚇嚇賞南,他在一旁靜靜地等著他尖叫,或者露出恐懼害怕的神情。
但對方卻沒有表現(xiàn)出恐懼的樣子,甚至還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他的這個小家,問自己在這里住了多久。
回答完了,現(xiàn)在總該害怕了吧。
但猝不及防的,他看見了從賞南臉頰上滑落下來的一滴眼淚,很快落下去,落在厚厚的灰塵里,很快隱匿。
“為什么哭???”江鯽的手掌輕輕搭在了賞南的肩膀上,化作人的形態(tài)是,他碰不到賞南,只能把自己的手給化開,化成一團(tuán)霧,但卻抓不到賞南的肩膀,他皺了皺眉,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