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終于看見了翟青漁的翅膀,那是不屬于人類認(rèn)知范圍內(nèi)的一雙蝴蝶翅膀,它不像童話里或者動畫中的翅膀一樣絢麗,它是實物,深沉的藍色色塊和純黑色的邊緣,雖然大了些,可是出現(xiàn)在翟青漁的后背,卻并沒有任何的突兀感。
它柔軟的與輪椅上人類的優(yōu)雅姿態(tài)結(jié)合在一起,半閉的窗簾只留了幾道模糊的光影給它,翅膀表面甚至能看見微微發(fā)著亮的藍色粉狀物質(zhì),像漆黑夜色之中閃爍不定的磷火。
按理來說……按理來說,賞南甚至都沒有后退一步,他心想道,按理來說,蝴蝶的翅膀是沒辦法像鳥類一樣往內(nèi)包裹的,這是賞南以為的。
結(jié)果,在他混混沌沌思考之時,蝴蝶的雙翅朝中間攏了過來,完整的翅膀出現(xiàn)在賞南眼前,說如夢似幻有些勉強,那都是童話里的,或者平時的寥寥一眼。
暗色調(diào)的蝴蝶,迎面撲來的強大野生動物的氣息,尤其是翅膀攏過來的過程,看著眼前的光亮一寸寸消失,最后只剩頭頂那一小簇。
翅膀的天鵝絨質(zhì)地沒有令賞南感到舒適,那些粉末似乎能順著空氣吸入鼻腔,黏附在氣管和肺部,使人窒息。
賞南低下頭,看見了翅膀殘缺的那一塊,巴掌大的一個缺口,像甬道的出口,外面的光從這個缺口涌進來。
翟青漁的腿是斷的,所以翅膀也是殘缺的?
這一點,忽然令賞南感到心酸,成為怪物,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益處,他靈魂和身體是殘缺的,不論變成什么物種,他都是殘缺的。
“不跑嗎?”翟青漁聲音輕輕的,他放在輪椅上扶手上的手指捻了起來,他看起來是個四平八穩(wěn)的溫柔青年,但他的緊張總會從各個細(xì)節(jié)透露出來。
做個人類沒有什么不好,但也沒什么好,可做個怪物,最不好的恐怕就是此刻這樣的場景了,在作為人類的喜歡的人面前,它的身份可能會嚇跑對方,它已經(jīng)忘記了做人類時候的感覺。
它眼神一直落在賞南的臉上,專注又灼熱,它能感受到賞南體溫的變化,呼吸頻率和深度的變化,對方的心跳也清晰可聽。
賞南的心跳,是蝴蝶被判決的倒計時。
在蝴蝶的翅翼之中,賞南搖了兩下頭,“不跑。”
可能是賞南的錯覺,賞南莫名覺得,在自己回答完翟青漁之后,蝴蝶的翅翼沒之前那么緊繃了,分明松弛了些許。
“賞南,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你為什么……”
賞南知道翟青漁想說什么,他抬起頭來,發(fā)梢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但他眼睛明亮澄澈,語氣堅定,“時間長短重要嗎?不管是十天還是十年,我覺得都不重要,如果我不喜歡你的話,就算我認(rèn)識你時間長達十年,我剛剛也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p>
決心要拋棄和背叛,從來都不會受時間長短約束,堅定的選擇也是。
翟青漁眼底有光,暗藍色的光,濕潤的流淌,他哭了。
賞南直起上身,手臂搭上翟青漁的肩膀,擁抱住了翟青漁,而蝴蝶的羽翅,也在被擁抱的同時,主動同時回抱住了懷里的青年。
沒什么的,哪怕翅膀是殘缺的,作為人類的身體是殘缺的,乃至人生都是殘缺的,也總會有人擯棄一切,接納殘缺。
李七棟異常準(zhǔn)時,四點整,他出現(xiàn)在賞南和翟青漁的房間門口。
他們下午要去看康復(fù)師。
賞南一臉困倦地開了門,看了看,問李七棟,“衛(wèi)杰呢?”
“他起不來,說不去,現(xiàn)在又睡著了?!崩钇邨澅緛硪詾榇髮W(xué)生都不睡懶覺,尤其是名牌大學(xué)生,沒想到確實喊都難以喊得醒。
“那我們?nèi)??!辟p南敞開門,往房間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