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yuǎn)聽罷思量道:“據(jù)我所知,那工部上的事兒……各家都有參與,為何此番老爺要自個兒掏銀錢?”
薛姨媽撇嘴道:“這占便宜的事兒,自然恨不得搶破頭;如今要想從他們嘴里往外摳吃食,何異于虎口拔牙?只怕我那姐夫也心知此事不易,這才想著先行將虧空填補(bǔ)了,過后再問各家討要?!?/p>
陳斯遠(yuǎn)點點頭,暗忖賈政還沒法兒賴賬……若真?zhèn)€兒賴賬,那代鑫亭一本參上去,賈家的臉面且不說,只怕元春此生再無望晉貴妃。
嘖……這事兒是巧合?只怕未嘗沒有敲打之意啊。
陳斯遠(yuǎn)思量罷,掃量一眼薛姨媽神色,便笑道:“你可是不大想借?”
薛姨媽蹙眉道:“她張張口就是幾萬兩,那前一回拆借的還不曾還呢,我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我不想借?!?/p>
陳斯遠(yuǎn)笑著道:“那便不借就是了……有那先前拆借的幾萬兩,料想太太也不敢與你鬧掰了?!?/p>
薛姨媽唏噓著點頭,掃量陳斯遠(yuǎn)一眼,心下竟隱隱有些慶幸。錯非面前的小良人橫插一杠,只怕自個兒如今還要為那勞什子金玉良緣而低聲下氣。如此一來,姐姐王夫人開口相求,她又哪里敢說半個不字?借不了三萬,這萬八千的銀子總要送去。
以榮國府的情形,歲入能勉強(qiáng)維系體面就不錯了,又哪里有多余的銀錢還賬?說不得那欠賬日積月累的,最后全都算作了寶釵的嫁妝。
忽而又苦笑一聲,是了,有老太太攔著,寶釵能不能嫁給寶玉還做不得準(zhǔn)兒呢!
這般想來,如今這局面未嘗不是好事。想明此節(jié),薛姨媽心下的別扭又褪去了幾分。
二人說了幾句閑話,薛姨媽笑著道:“前兩日蟠兒還鬧騰著要去給你慶生呢,我思量著多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他那混不吝的性子若是去了,難免出丑,便干脆攔了不準(zhǔn)。
誰知這兩日他便鬧了性子,今兒個到底出去游逛了?!?/p>
陳斯遠(yuǎn)笑道:“文龍……還沒動靜?”
薛姨媽頓時苦著臉搖了搖頭,欲言又止一番,說道:“都說你姨媽請的紫竹最靈驗,你……不若替我討一些來?”
這等小事兒,陳斯遠(yuǎn)自是應(yīng)下。須臾,陳斯遠(yuǎn)告辭出來,思量著幾日不去東跨院,總要去拜訪邢夫人一遭,便信步出了角門,須臾進(jìn)了黑油大門里。
多日不來,邢夫人自是嗔怪不已。陳斯遠(yuǎn)好言撫慰了一番,方才替薛姨媽討了一株紫竹,外間便有秦昱家的來回:“太太,老爺跟璉二爺回來了!”
邢夫人與陳斯遠(yuǎn)對視一眼,緊忙一道兒來迎。誰知到得三層儀門處,又有小廝來回:“老爺往榮慶堂去了,說是過會子再回?!?/p>
邢夫人蹙眉嘟囔道:“這才回來也不曾更衣便去榮慶堂?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兒?”
陳斯遠(yuǎn)道:“大老爺八成是賠本了?!?/p>
這幾日京師膠乳行情一日三變,早起還是六分五,到了下晌就成了五分九,也是今日方才逐漸穩(wěn)定在了五分五。
陳斯遠(yuǎn)不知賈赦囤膠乳的成本價,不過料想不低,這一回只怕要賠個幾千兩。
當(dāng)下陳斯遠(yuǎn)也不多留,與邢夫人交代一句,便出了黑油大門往清堂茅舍回返。誰知才到角門前,便有小廝快步尋了余六交代道:“大老爺讓人去請東府珍大爺來?!?/p>
當(dāng)下便有管事兒的悶頭快步朝著寧國府而去。
陳斯遠(yuǎn)停步觀量一眼,暗忖……看這樣子賈赦是沒少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