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事
“你……遠哥兒怎地來了?”眸中又怯又喜,薛姨媽難免有些失態(tài)。
陳斯遠見此趕忙笑著一拱手:“給姨太太道喜來了,這兩日盤點了賬目,除去留在賬上周轉(zhuǎn)支用的,七月可得分潤三千兩,姨太太占了兩成半的股子,可得出息七百五十兩。”
他說話間自袖籠里抽出銀票來,扭身交給了同喜,同喜趕忙挪步送與了薛姨媽。
薛姨媽捏著銀票自是歡喜的。這二年薛家營生每況愈下,大有入不敷出之勢,也是前一回陳斯遠那海貿(mào)營生,薛家方才小賺了一筆。
而今又得出息,且只是頭一個月便有七百五十兩,盤算下來一年豈非能有上萬兩?這可就不是小數(shù)了!
因是薛姨媽命同喜收了銀票,趕忙笑著招呼陳斯遠落座。
同貴笑著給陳斯遠奉茶,又與薛姨媽道:“一早兒太太左眼直跳,我就說有好事兒,這不,還不到下晌呢,遠大爺就送銀子來了。”
薛姨媽心知肚明,她眼皮跳是因著昨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難以入眠,睜眼、閉眼全都是馬車內(nèi)的旖旎。
她便笑著道:“可算讓你說中了一回?!碧а劭聪蜿愃惯h,便見其唇下好似生了個水泡,頓時蹙眉道:“遠哥兒生水泡了?”
陳斯遠探手摸了下,笑道:“這幾日屋里點了熏籠,許是有些上火?!?/p>
薛姨媽蹙眉憂心道:“只怕也是惦記著秋闈之故……”扭頭便吩咐同貴:“去將上月徐掌柜送來的薔薇硝取一些來?!?/p>
同貴應(yīng)下、扭身進了臥房。
一時間堂屋內(nèi)只余下薛姨媽與陳斯遠兩個。
那薛姨媽斜依在軟榻上,藕荷色金銀絲繡著牡丹花的裙裾迤邐垂落,露出一截霜色菱襪的尖兒,繡鞋上綴著的南珠瑩潤亮白。
“你……不日便要下場,早幾日晚幾日也不差什么?!毖σ虌尩吐曊f著,手中的蓋碗緩緩撇著天青釉茶碗里的女兒茶,豐潤皓腕上的翡翠鐲子隨之晃動。
陳斯遠抬眼瞧去,便見那松綠撒花對襟衫子盤扣松了一顆,露出脖頸下的一痕雪膩。軟塌旁的小幾上擺著銅胎琺瑯香爐,內(nèi)中煙氣裊裊升騰,繼而纏上云髻,瞧著便好似前宋畫師暈染過的仕女圖一般。
陳斯遠心下一動,便道:“趕早不趕晚,我也是怕姨太太記掛著。”
薛姨媽頓時抿嘴而笑,心下柔情蜜意自是不提,眉眼更是柔媚了幾分,有心傾訴相思之苦,開口卻只能說起旁的。
“過幾日我便尋了匠人將家中老宅拾掇出來,蟠兒眼看議親,不好再留在榮國府呢。”
那尾音似沾著幾分江南煙雨,滿是慵懶閑適的風(fēng)情。
陳斯遠笑問:“老宅是幾進?”
“三進,側(cè)邊還有個小巧花園?!?/p>
“那想來是夠了,也不會委屈了曹家姑娘。”
“地方是夠了,就是有些年久失修,拾掇出來只怕要個兩三千銀子?!?/p>
二人說著閑話,目光卻勾連在一處,好似刀劈斧砍都分不開一般。
“銀錢不過是身外之物,還是大事要緊。”
“我倒是不計較銀錢,只不過我也不懂營造一事,多花了銀子也就罷了,我只怕那些匠人生了糊弄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