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略略坐了坐,說過一會子話兒便告辭而去。
此時熱水業(yè)已燒好,陳斯遠(yuǎn)正要沐浴,忽有王善保家的尋來。陳斯遠(yuǎn)心下納罕,素日里邢夫人最不待見這老貨,怎地此番打發(fā)此人來了?
忽而又想起那日派送出息,因著大老爺賈赦不在,唯獨(dú)漏了東跨院……是了,只怕這老貨是替大老爺賈赦來討要銀錢的。
陳斯遠(yuǎn)懶得答對王善保家的,便與紅玉道:“你去答對,就說我頭一場一切如常。另外再取了五百兩銀票來,三百兩是大老爺?shù)姆譂櫍賰墒且虌尩??!?/p>
紅玉記下,趕忙取了銀票往外去迎王善保家的。
內(nèi)中香菱與柳五兒伺候著陳斯遠(yuǎn)沐浴更衣,陳斯遠(yuǎn)好生搓洗了一通,又浸在溫?zé)崴?,這才覺著自個兒活了過來。
卻說紅玉答對了王善保家的,那老貨得了銀票自是喜眉笑眼,說了好些討喜的話兒,這才施施然告辭而去。
不等紅玉從廂房轉(zhuǎn)出來,外間又有同喜、玉釧兒、彩屏、雪雁、侍書、司棋等陸續(xù)到來,更稀奇的是連珠大奶奶身邊兒的素云也送了得勝糕來。
丫鬟們無不是為主子探尋陳斯遠(yuǎn)頭一場考得如何,恭維的話兒說了一籮筐,有假意的,自也有真心的。便有如那司棋,戀戀不舍,直待連素云也要告辭,這才隨著其一道兒走了。
陳斯遠(yuǎn)沐浴過后,又命香菱生了熏籠,裹了厚棉被好生睡了一覺,這才覺著將身子里的寒氣盡數(shù)祛除。
而此時,榮國府各處無不提起陳斯遠(yuǎn)之名。
碎嘴的丫鬟、婆子、仆役且不提,卻說東跨院里。
王善保家的得了五百兩銀票回來,當(dāng)先去外書房送去三百兩,大老爺賈赦自是心下稍稍熨帖。假模假式問了幾嘴,便打發(fā)王善保家的去了。
捏著那三百兩,思忖著來日再尋個扇面來。又想起東府與薛家此番可是各自得了七百五十兩,念及此處賈赦頓時蹙眉不已。
早知如此,當(dāng)日就合該將手頭的銀錢盡數(shù)砸給那便宜外甥,誰能想到此人竟這般能為?
不過是兩萬兩本錢的營生,操持月余光景,所得出息便有三千兩!這還是剛開始,就算往后都是這個數(shù),那一年下來也是三萬六千兩呢!一年賺回兩個本錢來,往后都是干賺的,天下間哪兒有這么好的營生?
唏噓之余,又有些慶幸。虧得自個兒那混賬兒子鬼迷了心竅,竟因著個小蹄子便要發(fā)賣股子。自個兒又慧眼識珠,原價兩千兩得了一成股子,這才有了眼前的三百兩。
賈赦瞧著那三百兩心下時喜時憂,只拿定心思,下回不拘那便宜外甥折騰什么營生,自個兒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插一腳。
至于秋闈……那又與他大老爺何干?陳斯遠(yuǎn)考得如何,他才懶得理會……額,也不對,最好還是過了吧。那林家的家產(chǎn)才是大頭!
不提賈赦心下如何作想,王善保家的過了三層儀門,一徑進(jìn)得正房里。因著正房門窗緊閉,內(nèi)中又生了熏籠,是以悶熱之余,又有一股子酸腐之味。
邢夫人才奶過了孩兒,此時正歪在炕頭歇息著,蓬頭垢面自不多說,連面色都暗黃了幾分。
此時正與苗兒道:“何時是個頭兒?。吭缰@般難捱,就該坐單月,何苦坐雙月子?”
苗兒勸慰道:“太太想寬些,這外頭的小門小戶,婦人生產(chǎn)過后,能坐單月子便是享福,那產(chǎn)后幾日便下地做活的比比皆是。太太叫苦,那旁的人艷羨還來不及呢。”
邢夫人低頭嗅了嗅,蹙眉道:“可也不能一直這般臭著吧?”
“太太忍一忍也就過去了?!?/p>
此時王善保家的挑簾櫳入得內(nèi)中,邢夫人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問道:“遠(yuǎn)哥兒如何了?”
王善保家的打躬道:“給太太道喜啦!哥兒這會子正沐浴呢,老奴雖不曾見著,可哥兒身邊的紅玉喜眉笑眼的,說哥兒這回考得四平八穩(wěn)。她這般說了,想來哥兒這回必定高中桂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