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覺著不大對,干脆起身道:“晚輩此番本就是來討茶水,如今盤桓許久,這邊廂就不多留了。今日實在失禮,待來日晚輩再行登門拜訪?!?/p>
尤老娘興致大壞,只道:“許是遠哥兒還有旁的事兒,那我就不留了。”當下又叫丫鬟去送。
不料尤三姐搶道:“我去送遠哥哥就是,不用勞煩旁人!”
當下挪步到得陳斯遠身前,笑著屈身一福:“遠哥哥,請?!?/p>
“三妹妹先請?!?/p>
眼看二人眉來眼去,尤老娘捂著胸口只覺氣悶無比。此時那尤二姐才從梢間出來,見了尤老娘情形,趕忙上來關切:“媽媽這是怎地了?”
尤老娘哼哼道:“便是被你那好妹妹氣的!”
尤二姐趕忙撫其背脊順氣兒,好半晌才緩過來,便見尤三姐踮著腳把玩著發(fā)梢,媚眼含春、噙著笑意行將進來。
見她這般模樣,尤老娘愈發(fā)惱了,指著其罵道:“你還知道回來?怎地不跟了那姓陳的一道兒走了!”
便見尤三姐怔了下,好似真?zhèn)€兒思量著要不要隨了陳斯遠而去,旋即才嗔道:“媽媽說的什么渾話?”
尤老娘瞅著尤二姐道:“你瞧瞧,你瞧瞧!”
尤二姐嗔看了一眼尤三姐,柔聲道:“妹妹少說一句吧。”
尤三姐張張口,眼見尤老娘氣悶得厲害,這才轉口道:“媽媽這會子心氣兒不順,我先回房了?!?/p>
“你站??!”
尤老娘壓著心火道:“眼看要及笄了,怎好將外男引到家里招待?傳出去,你來日還要不要嫁人了?”
尤三姐嘟囔道:“這不還不曾及笄嘛……”
尤老娘深吸一口氣,說道:“再說那姓陳的不過是喪家之犬,如今因著那撫臺幕友起了勢,待那幕友一走你再看看,可還有人理他?”
尤三姐蹙眉道:“我仰慕遠哥哥又不是因著那勞什子幕友——”說話間笑將起來:“女兒是仰慕他人品、才俊。”
尤老娘探手一拍桌案,喝道:“我素日里怎么教你的?人品才???是能當吃食還是衣裳?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前些時日你那鄉(xiāng)下姑媽如何情形莫非忘了?吃將起來風卷殘云,四下奉承,就盼著臨走能打了秋風。莫非你來日也要這般?”
尤三姐來了執(zhí)拗勁兒,犟嘴道:“若……若他真?zhèn)€兒娶了我,便是吃糠咽菜又怎地?佛經有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他心中有我,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飴;若……緣分未到,便是瓊漿玉液也味同嚼蠟。”
“瘋了,瘋了,簡直瘋了!”
尤老娘氣得直喘,起身四下踅摸,奔著那雞毛撣子便去了。尤二姐見狀不對,趕忙阻攔:“媽媽這是做什么,三姐兒還小,往后仔細教導就是了,可不好胡亂打了。”
“眼看及笄了,哪里還小?我看是女大不中留,心里頭藏了野漢子,生了外心了!你別攔我,瞧我今日不給她個好兒!”
此時就見尤三姐梗著脖頸道:“媽媽今兒個便是打死了我,我也不改口。我自個兒的姻緣,我自個兒做主,來日便是做了餓殍也與媽媽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