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略略歪頭觀量卻不曾言語,心下已有了不好預感。
偏鶯兒聽得納罕,此時問道:“遠大爺,卻不知是哪兩個人?”
陳斯遠行了兩步笑道:“魚玄機與采蘋?!?/p>
魚玄機與采蘋都是唐代女道士,此二人共食同寢、相濡以沫,素來為后人津津樂道。
若陳斯遠只說了過往好男風者也就罷了,偏偏他說了這二人,頓時將寶姐姐惡心得不輕!
為何惡心?陳斯遠念及寶玉、秦鐘都惡心得夠嗆,寶姐姐又豈會不惡心魚玄機與采蘋?
她本心就瞧不上寶玉,因著身不由己這才費盡心思虛與委蛇。先前就被陳斯遠挑起了心火,如今又惡心了一回,這心頭憋悶哪里還壓得???
當下連咳幾聲,好容易止住,嗔怪著瞥了陳斯遠一眼,卻見其笑著一拱手,說道:“薛妹妹到了,咱們就此別過。”
當下竟毫不停留,大步流星朝自家小院兒而去。
寶釵掩口嗔惱著瞧其遠去,時不時兀自咳嗽一聲兒。偏丫鬟鶯兒這會子還迷糊著,忍不住問道:“姑娘,那魚玄機與采蘋是誰?。俊?/p>
寶姐姐頓時破了功,巨咳幾聲,蹙眉厲聲道:“往后不許提這二人!”
寶釵從來都是和風細雨,少有著惱之時。鶯兒眨眨眼,頓時唬得說不出話來。
寶釵眼見陳斯遠進了小院兒,這才拔腳惱火著進了梨香院,隨即掩口吩咐道:“去取了冷香丸來?!?/p>
“啊?啊,我這就去,姑娘稍待?!柄L兒不敢怠慢,緊忙往樹下尋去。心下卻納罕不已,那位遠大爺?shù)降状蛄耸裁磫≈i?怎么每回姑娘遇見遠大爺,都會惹得犯了宿疾?
虧得這會子薛姨媽還在王夫人處,不然說不得梨香院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待鶯兒尋了冷香丸來,寶釵趕忙吞服了,又飲了一盞茶水,這才將心火壓住。心下不由得暗忖,前一回見此人,好似洞悉自個兒苦楚一般,引得自個兒犯了?。贿@一回又好似什么都知道,卻故意逗弄著,引得自個兒又發(fā)了病。
這姓陳的時而周全、時而頑劣,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當日搶了柳燕兒的是哥哥薛蟠,莫非姓陳的遷怒己身,這才反復逗弄?
不拘他是如何想的,實在是讓人可惱!
鶯兒小心翼翼道:“姑娘,眼看該晚點了,姑娘可要單點些什么?”
“照……”寶釵才說了一個字兒,忽而又想起陳斯遠戲謔所說,頓時又是一陣惡心。于是立馬改了口:“照著清淡的選一些來,與柳嫂子好生說了,不許惹是非?!?/p>
“是?!柄L兒乖順應下,趕忙去了東大院。
寶釵又是好一陣運氣,默念了一陣薛家難處,這才將心緒平復了。暫且不去想寶玉如何,她如今只一個念想:姓陳的好生可惡!
可惜刻下正房里無人,若鶯兒還在,便能瞧見素來端莊嫻雅的寶姐姐,這會子氣得兩腮鼓鼓著,竟流露出幾分小兒女情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