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四頓時大喜,四下觀量一眼,這才低聲道:“小的聽了那小廝提了一嘴,好似年后有營繕郎到任,旁的就不知道了?!?/p>
新來一個營繕郎?
是了,秦業(yè)這一死,朝廷總要補缺。料想賈家,乃至于四王八公都在為此事奔走、角力,又想起賈赦心緒極差,莫非是此番新來的營繕郎不是賈家安置的?
此事往好了想,賈家斷了那營繕司的營生;往糟了想……不敢想象!
罷了,這些事兒他暫且摻和不上,還是琢磨琢磨明日拜訪陶監(jiān)丞吧。
一徑回返自家小院兒,陳斯遠依著習慣又進書房里研讀。許是有了些許底氣,此番讀起來再沒了往日的緊迫。
轉(zhuǎn)眼用過晚點,便聽得外間小丫鬟蕓香哭咧咧回返。
紅玉啐了一嘴,道:“野了半晌,說不得就是磕了碰了,我去瞧瞧。”
紅玉不片刻便去而復返,還扯了哭成小花貓的蕓香。
她面上欲言又止,蕓香便到得陳斯遠跟前告狀道:“大爺,薛家欺負人!”
陳斯遠撂下書卷,納罕道:“怎么欺負人了?”
蕓香哭道:“吳嬤嬤設(shè)了局,我瞧著熱鬧,也跟著押了幾回。這起先三回贏兩回,誰知往后竟一回也沒贏,那……那三吊錢一轉(zhuǎn)眼就輸了個干凈!”
陳斯遠蹙眉道:“誰讓你賭的?”
蕓香道:“大家都玩兒,我就跟著湊趣了一回?!?/p>
陳斯遠最不喜賭博,蓋因他知道十賭九輸,輸急了什么事兒都能干得出來。
因是便肅容教訓道:“往后再敢聚賭,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再不用在我這兒伺候!”
蕓香本想求陳斯遠為其做主,誰知反倒遭了劈頭蓋臉的訓斥,駭然之下一時間忘了哭。
“可記得了?”
陳斯遠素來寬厚,少有這般嚴厲的時候,蕓香頓時駭?shù)谜f不出話來。
紅玉也附和道:“這回就當長記性了,再沒下回!過會子去寫一百大字,后日交給大爺,寫不完打你手板!”
蕓香眨眨眼,哭得更傷心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應(yīng)下,這才抹著眼淚去了。
他一走,陳斯遠招過紅玉問道:“吳嬤嬤是薛家的?”
紅玉囁嚅一番,低聲道:“是寶姑娘的奶嬤嬤?!鳖D了頓,又道:“這府中先前雖也聚賭,可不過是頑樂,輸贏幾十個錢就封頂了。贏了的買了酒菜,大家吃吃喝喝熱鬧一場,說不得還要虧錢呢。
可自打這吳嬤嬤一來,這賭注就越來越大?!?/p>
有些話不好明說,紅玉又湊近了,壓低聲音道:“上一回晴雯的表哥多官輸了十幾兩銀子,逼得沒法子去求了晴雯,鬧了好一場才平息。”
陳斯遠若有所思,問道:“除了這個吳嬤嬤,薛家還有旁的設(shè)賭?”
紅玉道:“鶯兒偶爾也拉著幾個大丫鬟耍頑,不過鶯兒十回里有九回都是輸?shù)??!?/p>
陳斯遠心下了然,只怕這暗地里聚賭,內(nèi)中未必沒有薛姨媽的意思。通過吳嬤嬤與鶯兒或是拉攏,或是利誘,一步步掌控了榮國府中的輿論?
再細細思忖,只怕背后也有王夫人的影子啊。